番外-4-《长街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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手机一震动,茶盏里漾起水波。
是靳浮白打来的。
向芋怕扰了喝茶人的那份清净心情,起身去阳台接电话。
说几句,她拉开阳台门,探头问唐予池:“晚上一起吃饭吧?咱们三个?”
“行啊!”
光从语气里,就能听出唐少爷攒了多少八卦想问。
2月中旬的天气还不算十分暖和,但胜在阳光明媚。
唐予池的穿衣风格还是老样子,宽大的羽绒服牛仔裤,搭上他那张奶狗脸,还像个学生似的。
他和向芋站在楼下,趁着等人的功夫,掏出烟盒,敲出一支,点燃。
看样子是老烟民了,出国在外没少抽。
唐予池抽的烟和几年前一样,有股子巧克力味。
“干爸干妈看见,又得骂你。”
“他俩明白着呢,那时候不让我抽烟,是觉得我为了感情问题抽烟,上不得台面。”
唐予池食指和中指夹着烟,烟筒是黑色的,他嘚瑟地晃一晃手,“我现在抽烟,那是因为工作忙,熬夜时候挺不住才抽的,他们要是知道,那还得心疼我,知道不?我......”
这话还没说完,楼道里传来“叮咚”一声,紧接着是电梯门开合的声音,随之,是唐父唐母的对话也传出来。
唐予池刚才说得挺美,一听见爸妈的声音,赶紧把烟丢在地上,一脚踩上去。
“芋芋啊,我和你干妈琢磨着,你男朋友来接,我们怎么也得见一见,就下来了。”
向芋看着唐予池那双挺贵的运动鞋,死命地踩在烟上。
她忍笑回答:“我们是晚辈,应该让他去拜访你们的。”
话音刚落,靳浮白的车子停在面前。
他从车上下来,礼貌同唐予池的父母打招呼,握手时唐父稍微一怔,问,年轻人,我之前是否见过你?怎么称呼?
靳浮白满脸谦恭:“叔叔您好,我姓靳,名浮白。”
“靳浮白,好名字,人看着也不错,一定对我们芋芋好啊。”
唐母笑眯眯说完,才愣着脸扭头问,“老公,这名字我怎么觉得好耳熟?靳浮白?是哪个靳浮白?”
唐予池拉着向芋和靳浮白上车,催促靳浮白:“快走快走。”
然后又摇下车窗,对着唐父唐母喊,“就是你俩知道的那个靳浮白,外面冷,别跟外面站着了,赶紧上楼吧!”
“看我爸妈那个没见识的样子。”唐予池拍着脑门说。
向芋坐在副驾驶的位置,扭了头同唐予池吐槽,说自己爸妈见靳浮白时,表情比干爸干妈更加生硬。
生硬一万倍!
“你俩已经见过家长了?这么大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!”
家长是见过了。
过年期间向芋的父母回国过了个年,总共在国内5天,初二那天,靳浮白提着礼物拜访。
说“提”不太合适,也许“运”,更贴切一些。
李侈开着车来的,还抓了骆阳当苦力,再加上靳浮白,三个男人分四趟,才把大大小小的礼盒都堆在向芋家客厅里。
靳浮白那天还吃了个瘪。
他们这个来势浩荡的样子,向父向母有点懵,再加上李侈话更多一些,一口一个“叔叔”一口一个“阿姨”的。
向父向母还以为,李侈是向芋的男朋友。
向父那天拉着李侈的手:“哎呀小伙子,来就来了,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?”
向芋清晰地看见李侈一哆嗦。
他连忙干笑着推脱说,不不不,叔叔,我是来帮靳哥送东西的,您看我哪配得上嫂子啊?
李侈走时候,用胳膊肘碰一碰靳浮白,用口型说,靳哥,东西送完了,我走了啊。
靳浮白睨他一眼,同样用口型说,快滚。
靳浮白这个男人,30多岁了,平时在向芋面前那叫一个从容不迫。
私下里,“岳父岳母”都叫了不是一年两年了,结果见了向芋父母,腰背挺得很直,满脸正经。
他忙工作时都没这么紧绷过。
向芋看他和爸爸充满礼仪地握手,没忍住,笑出声。
搞得好像两国元首会面啊。
那天向父很迷茫,问是否见过靳浮白。
她看靳浮白沉默着思考一瞬,说应该没有真正会面过。
等向芋介绍了靳浮白的名字,她爸妈在商场里拼搏那么多年,也还是双双愣在那里。
“靳、靳浮白吗?哪个靳浮白?”
向芋和唐予池讲起这段,笑着说:“我爸妈和他,两方僵硬得,就像咱们上学时候后排有领导听课似的......”
“领导听课我可没见你僵硬过,老师点名回答问题时,恭恭敬敬说自己不知道的,不是你?”
向芋用放在车上的纸抽,狠狠打了唐予池一下:“这是重点吗?!”
唐予池坐在后排,趁着向芋扒着椅背和他说话,他用了个眼神,极小声地问:“你怎么不早说他回来了,那天我说要给你介绍对象,靳浮白不会......都听见了吧?”
向芋露出一脸灿烂的笑:“会~啊~”
唐少爷能屈能伸,直接祸水东流——
“你早说靳哥回来了,我能给你介绍那些歪瓜裂枣吗?真是的,也不早告诉我。”
“靳哥你好,久闻大名,我是向芋的发小,唐予池。”
“你好唐予池,这些年向芋多亏你照顾,晚饭我来请客。”
向芋翻了个白眼,在心里狠狠吐槽靳浮白和唐予池。
一个在家里一口一个“你发小”地吃醋。
一个电话里一口一个瘫痪傻子地揣测。
见了面倒是挺和平的?
虚伪!
可她还是开心的,甚至在路上,堵车的空隙,哼了一首小调。
是电影里的那首《thesoundofsilence》。
她英文不好,瞎哼哼,被唐予池说是蚊子叫。
可她转头用目光询问靳浮白时,男人目光深深柔柔地看她一眼:“比原唱好听。”
唐予池在后面,呲牙咧嘴。
心说,靳浮白出车祸时,听觉一定是受损了!
吃饭的地点选在一件西餐厅。
窗外一池早春阳光浸不透的冷水,柳树倒是枝梢婷婷嫋嫋,拂了一层新绿。
偶尔有燕飞过,生动了整片无云的天空。
牛排7分熟刚好,蔬菜汤也鲜香。
靠窗的位置能看见夕阳浸染的天幕,靳浮白和唐予池,聊着天,两个男人的声音掺染进周遭场景。
唐予池在问靳浮白和向芋的婚期,靳浮白唇角含笑,说他们在等向父向母今年的计划做完,选一个他们都不忙的日子,最好在夏末秋初,帝都市天气不冷不热,然后举行婚礼。
向芋嚼着半颗圣女果,突然舒适地眯了眯眼睛。
她终于能把自己的爱人光明正大地带到朋友面前。
眼下这样的情景,是她过去连梦里都不敢肖想的。
向芋扭头,端起一杯果汁,看着靳浮白的侧脸。
他在用左手吃饭,右手放在桌下,紧紧牵着她的手。
两个男人从婚纱款式聊到婚礼流程,靳浮白生疏地把拖地鱼尾裙摆描述成“像扫把那样”。
向芋没觉得好笑,她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胸口流动,像夕阳落山时碰巧滑过她的心脏。
那是一种,滚烫的动容。
晚餐邻近结束时,唐予池上了个洗手间。
靳浮白捏了捏她的脸颊,凑到向芋耳侧,轻声问:“开心?”
“嗯,很开心。”
向芋这样回答完,感觉这个男人把手伸进她衣服里,唇齿间有红酒的醇香,他说,回去让你更开心。
这么流氓的话,她都没来得及反驳,余光看见唐予池满脸兴奋地往回跑。
向芋怔了怔,忽然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熟悉。
阴差阳错,唐予池今天也穿的是一件黑色的短袖,像高一那一年的艺术节。
他脸上有着和最初发现安穗时,很是相似的神情。
也许是某种发小之间的默契,向芋突然激动地抓住了靳浮白的手。
她看着唐予池从一堆买了单准备离开的人群里挤过来,满眼激动地说:“向芋,看洗手间那个方向!刚走出来的穿白色羊毛群的女孩,是不是很漂亮?我准备去找她要个微信号!”
向芋顺着他的描述看过去,一个很明艳的姑娘从那边走出来。
唐予池已经把手机准备好了,她和靳浮白对视一眼,靳浮白从向芋眼中看到了不少难以名状的欣慰。
这一年是2020年,好像生活早已经涤荡掉了那些令人沮丧的岁月。
一切都是崭新的、令人欣喜的。
像抛光过的金属,露出顺滑的光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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