番外-5-《长街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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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0年,3月份,乍暖还寒,却也生气蓬勃。
靳浮白就在这个花草复苏的季节里,不慎染上了同样复苏的病毒,突然发起高烧。
那是一个霾气沉沉的下午,空气里掺了沙尘暴的黄,天气差到极点。
满大街都是戴着口罩的行人,还有更夸张的,戴着类似于防毒面具样子的东西。
本来是周末,但向芋早起得到通知,只能赶去公司加班。
公司里有人们和周烈开玩笑,说老板,这种天气出来加班,真的不算工伤吗?感觉气管都要被霾气堵住了。
周烈不愧是私下里被骂了8年“周扒皮”的人,只发话说,加班结束可以去后勤部,每人可以领一包口罩。
这项善举,得到了加班的所有人,大声的“切~”。
雾霾重到几乎看不清对面办公楼里陈设,隐约识别,插在花瓶里的,是一枝新鲜的飞燕。
亮蓝色,在烟霭沉沉的目之所及中,划出一道惊艳。
向芋放下望远镜,给靳浮白发了信息,叫他出门时一定要戴口罩。
信息发出去,再抬眸,周烈就站在她办公室门边,抬着手,看样子刚准备叩门。
“有事找我?”
周烈说没什么,只是路过,问她要不要咖啡。
随后,他指了指她的手机,笑着问了一句:“什么时候能吃到你的喜糖?”
向芋大大方方笑着:“也许夏末,也许秋天,要看我爸妈什么时候有空回国,他们太忙。”
周烈点点头:“提前恭喜你。”
其实向芋有点不忍心聊这个话题。
小杏眼最近明显受到了爱情的滋润,每天路过前台,觉得她笑容都更灿烂。
今天也一样,这么恶劣又加着班的天气,也挡不住小杏眼满面春光。
向芋忍不住想:
看来周烈真的是彻底没戏了。
可怜的周烈。
靳浮白很快回了信息,说是戴口罩,不用担心。
还说忙完提前打电话,他来接她。
天气这么差,向芋不想他折腾。
她忙完了工作,也就没和靳浮白说,提前自己回来了。
也是碰巧,她捂着口罩一路小跑,居然在秀椿街口遇见了同样忙完回家的靳浮白。
雾影重重,可她就是知道,那个身影是他。
她像只欢快的雀,飞奔过去,扑进靳浮白怀里。
发现这人虽然稳稳揽住她的腰,却没有像往常一样,下流地去拍她的臀。
老老实实,一点便宜不占?
向芋纳闷地抬头,看见靳浮白眉心微微敛着,睫毛根部的一圈眼睑隐约泛红。
她举起胳膊,把手背贴在他额上,触感滚烫。
向芋扯着靳浮白的大衣回家,进院子前一脚踹开大门,吓了骆阳一跳。
“这是怎么了?你们......吵架了?”
靳浮白开口时稍稍有点哑,咳了两声才说话,声音里有淡淡的无奈:“有点着凉,想回来吃个药,正好被咱家女王撞见,给我逮住了。”
“女王”此刻气焰十分嚣张,叉着腰站在门槛上。
她一把摘了口罩:“我可是严格按照你说的,春捂秋冻,到现在还穿着羽绒服的。你就穿一大衣,耍生病了吧?!”
急得帝都话都飙出来。
向芋站在门槛上才和靳浮白勉强是一个高度的人。
靳浮白想吻一吻向芋,又怕感冒是病毒性的,会传染。
只能先把她戴的防霾口罩扯好,凑过去,隔着两层口罩面料轻触,算是吻过了。
可能事情总有阴差阳错吧。
靳浮白身体好,几乎不生病,向芋见过他两次发烧,都是请李侈帮忙叫了医生来。
医生说了几种药,向芋记下,说自己去药店买就好。
外面天气实在差得可以,向芋从药店出来,居然下起雨。
雨丝又密又急,洗掉了空气里的浮沉,却也叫向芋一时为难,拎着一兜子药,有家难回。
她正琢磨着要不要给骆阳打个电话,叫他送伞。
身旁同在药店屋檐下的男人,撑开伞的过程中,突然开口,语气里都是诧异:“向芋?是向芋吗?”
向芋转头,沉默地想了想,才回应一句:“程学长。”
也不是特别想叫学长,但她不记得他叫什么了。
男人穿了一件黑色大衣,围着厚厚的围巾,戴一副眼镜,显得很斯文似的。
向芋收回打量的视线,隐约记起多年前在大学校园里,面前的人穿过一身运动风格的衣服,染了一头的黄毛。
那时候这位程学长在宿舍楼下大喊她的名字时,可不是这样儒雅的。
时光,还真是个魔术师。
“都毕业多少年了,叫什么学长,怪不好意思的。”
男人笑着说,“十几年没见了,觉得你和大学时候一样,不像我,都发福了。那什么,你没带雨伞吧?去哪?我送你一程?”
向芋摇头:“不用了......”
“向小姐!我给您送伞来啦!”
骆阳从远处举着伞跑过来,甩一甩奔跑时额头上面沾的雨水,“靳先生一看外面下雨,夹着体温计把我踢出来的,让我来送伞。”
“多少度?”
“好像38度,医生说还行。”
向芋松了一口气,扭头对男人说:“我家里人来送雨伞,就不麻烦学长了,再见。”
“好,再见。”
回去后,向芋倒了一倍温水,把药喂给靳浮白。
还拍拍他的额头,像哄孩子似的,说,睡一会儿,晚饭前叫你哦。
靳浮白确实有些困倦,忍着笑,“嗯”了一声。
等她端着空水杯从卧室里出来,立刻被埋伏在外面的李侈和骆阳两个八卦精抓住,拽到一旁。
房檐很大,晴天遮阳、雨天遮雨。
所以窗下常年放着骆阳手工做好的木制椅子。
他们三个就坐在小椅子上,窃窃私语。
李侈这人没个正经,孩子都上幼儿园了,还是八卦得和从前有一拼。
他挤眉弄眼地问:“嫂子,刚我可听骆阳说了,遇见熟人啦?大学的学长?还想撑伞送你雨中漫步?骆阳还说,哎呦......”
“侈哥,你不地道!你自己想八卦的,总扯上我干什么?”
“那你不跟我说,我能知道?”
这俩人为了听八卦,还特地端了一盘水果。
向芋好笑地瞥他俩一眼,拿了个橘子剥开,故意拖长音卖官司:“想知道啊——”
“想!”
“想!”
这俩人,一个是带着孩子的单亲爸爸,一个是没谈过恋爱的母胎单身。靳浮白和向芋感情又稳定,一点可八卦的花边新闻都没有。
平日里,全靠着养老院的大爷大妈们讲一讲风流往事,当做乐子听。
终于逮到向芋有点可刨根问底的过去,两个人眼睛放光。
“也没什么八卦,就是我大一时候,刚才碰见的那人,在宿舍楼底下用蜡烛摆了个心形,跟我告白。”
“喔噢!”
“卧槽!”
阴天下雨,有正逢傍晚,屋子里是开着灯的。
灯光从窗口映出来,投落成一块发光的四边形在面前地上,被雨水滴答砸着。
三个人正说得热闹,突然听见头顶一点咳嗽声,不约而同地转头,抬眼——
靳浮白披着一件毛衣外套,站在窗边,垂着眸子,正在看他们三个。
李侈见势头不妙,拉上骆阳,冒雨跑了。
临走还不忘落井下石,说,哎呦嫂子,你上大学时还挺浪漫,哈哈哈哈。
向芋丢过去一个橘子,还挺准,正中李侈后脑勺。
打得人步伐一踉跄。
向芋扔东西从来没这么准过,连空投垃圾都要掉在垃圾桶旁边。
然后由靳浮白起身去捡起来,重新丢。
这次正中靶心,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:
李侈该打。
骆阳是个节俭的好孩子,扭头捡起橘子,继续狂奔。
别人都跑了,向芋只能起身进屋,去抱靳浮白。
她塞一瓣橘子进他嘴里:“不是说让你吃过药睡一会儿,晚饭再叫你?”
靳浮白所答非所问:“后来呢?”
“什么后来?”
向芋怕他着凉,把窗子关好,再回眸时,才堪堪反应过来。
靳浮白是在问她,被用蜡烛摆了心形告白之后,怎么样了。
她笑一笑,拉着靳浮白往卧室走:“还有什么后来,当然是被宿管阿姨发现了,说他在那个地方点蜡烛不安全,用水泼灭,然后大扫把给扫走了。”
靳浮白跟着笑了,问她,我记得你大学时候有个前男友,就是这个摆蜡烛的?
她说当然不是,大学时的男友是异地恋。
不过过年时候看见共同好友的朋友圈,好像赵烟墨已经结婚了。
还以为靳浮白因为生病,所以心理脆弱,在吃陈年旧醋。
向芋干脆翻了那位好友的朋友圈给靳浮白看,说,看,人家还是奉子成婚的。
靳浮白细细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,把手往她发顶一按,开口评价,这男人真没有眼光。
向芋猛然回眸,看向靳浮白。
他没有任何醋意,只有一脸温柔。
时间太久,那时候失恋的情绪她其实已经记不得了。
可靳浮白还是心思细腻地担忧着,怕她见到人触景生情,会不开心。
窗外屋檐落雨,被屋子里的灯光晃得像是流星,微闪,滴滴答答滑落。
下午时还阴霾的天幕,此刻却好像被灯色镀了金色,暖融融,湿哒哒。
“我才不会因为别的男人不开心。”
靳浮白笑一笑,提起往事。
说向芋那时候失恋哭得还挺凶,肯定是好伤心了。他见她时,她披头散发坐在光线暗昧的地方,一声不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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