番外一(二)-《反派他过分美丽[穿书]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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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广府君一颗心悬荡荡地提到了后半夜,清静君总算从风陵山赶回来了。

    他赤脚去,赤脚回,因为走过不少山路,双足上多了几块青紫,一身被淋了个透湿。

    见此情状,广府君暂且收了说教之心,先从山溪里汲来清水,烧热,伺候他梳洗濯足。

    清静君解了上衣,蘸了热水擦洗身体,把浑身擦得热腾腾的直冒白气。

    广府君自小与清静君共同起居生活,年少时更是抵足而眠,早见惯了他不着衣冠的模样,便留在屋里没走。

    他端起茶壶倒了一杯水,润过喉咙,为一场漫长的说教做好了铺垫:“师兄,你去哪儿了?”

    清静君坦诚回答道:“想行之了,就回风陵看一看。”

    广府君一口水呛了出来,咳嗽连连:“……徐行之?”

    清静君用毛巾撩起水来,擦拭自己已久违了的躯干:“嗯。”

    “师兄!”广府君怒道,“现在是什么时候?!你为着一个徐行之,私离重地……”

    清静君打断了他:“溪云,他值得。”

    残缺一手、孤身一人,面对已获取压倒胜利的魔道,仍要回到风陵山为师门复仇的徐行之,值得自己为他做任何事情。

    广府君察觉到清静君有些不对劲。

    ——以往师兄就算再宠溺徐行之,在自己批评指责时,也多是和风细雨、不露声色的偏袒回护,从未这般直截了当。

    广府君试探着问:“……师兄,你究竟怎么了?”

    清静君不愿将自己经历过的事情和盘托出,不是怕广府君不信,而是怕泄露天机、招致祸患,只好寻了一个借口:“师父今夜托梦于我了。”

    听到师父赤鸿君的名号,广府君一凝:“师父说了些什么?”

    清静君缓声道:“世界书……并非是我们想象中的大能之物。”

    待清静君濯尽身体,把带有青紫瘢痕的双足浸在水中时,他已把自己前世所知尽数告知了广府君:“行之体内的世界书只是残体,并无落笔成真之效;我们先前那般防备他,对他实在太不公平。”

    广府君知道,师兄虽是荒唐,但对赤鸿君向来尊崇有加,不会顶着师父名号信口编纂,又听清静君将诸样细节讲得真切无比,便生了几分动摇之意,闷声静思,不再言语。

    ……四门神器无一是真,这个事实无疑将广府君心中最后一条退路也堵死了。

    半晌之后,他幽幽叹了一声:“……若此次魔道得势,我们未能守住师父留下的基业,就算身死魂消,也难赎其罪啊。”

    闻言,清静君抚拭佩剑“缘君”,镇定道:“守得住的。”

    广府君只当师兄是在宽慰自己,兀自道:“师兄,你尽管安心。没有神器傍身,我还有腰间佩剑,还有我这条性命。……我会用命守卫风陵,至死方休。”

    清静君知道广府君所言非虚。

    上一世,岳溪云确实是战到了力所能及的最后一刻。

    在蛮荒的尸山间,孟重光杀了他十数回,都没能认出那啖人肉、吃人心的怪物是谁,但清静君与广府君自幼长于同门,同袍连襟,怎会认不出那是何人?

    清静君心中生痛,面上却不肯显露出分毫异样,慢条斯理地玩笑道:“溪云的性命,还是留着打理风陵俗务吧。不然徒留我一人在世,无人管我饮酒与起居,岂不是大大的坏事?”

    广府君被他这话说得有些挂不住脸,好好的一腔豪情壮志都变了味道,不禁嗔道:“师兄今日怪话太多,定又是饮酒太多之故,战前切莫要再沾酒了。师兄的酒壶在哪里?我暂替师兄保管。”

    清静君笑:“……你搜呀。”

    广府君没想到此时清静君还能生出玩闹之心,气道:“……师兄!”

    清静君满眼温柔地盯望着广府君,立即叫后者没了脾气,认命地啧了一声,脱鞋上榻,将被褥一一翻开,认真检视,口中仍是絮絮叨叨:“饮酒于身体不利,对修持己心更无半分好处,师兄还是早日戒了酒为好……”

    清静君闭上眼睛,静心倾听,只觉这亲切的唠叨声宛如天籁。

    ……故友亲朋既已见过,仇敌也该去会上一会了。

    三日后,半夜寅时两刻,正值人睡得最熟、精神最惫懒之际,魔道廿载率大部魔修,直奔宝安山。

    他算准四门修士连日来精神紧绷,随时准备应战,应该已是疲劳至极,谁想甫一照面,廿载便隐隐变了颜色。

    ……四门弟子竟像是早有准备似的,个个有条不紊、从容不迫,布阵之慎、防卫之严,竟像是早已知道了魔道众动身的时辰,只张开一个口子静等着他们钻入瓮中。

    廿载苦心等待了那么多日的战机,如今看来竟变成了一个笑话。

    他正疑心是不是魔道中出了叛逆之徒,便瞧见对面阵法让开了一条通路,从中缓步踏出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。

    清静君身着一袭流云素衣,腰负长剑,不像剑修,倒十足是个文士君子的模样。

    卅罗对于四门的严阵以待感触不深,但与清静君刚一照面便乐了:“哟,好一只细皮嫩肉的小羊羔。”

    廿载虽不想轻慢对手,但眼前之人千真万确是个美人胚子,气质文弱,身形也不魁梧,着实不像传闻中所说那般英武。

    卅罗一笑,干脆对他品头论足起来,声音还不算小:“穿这么松垮的衣裳还能瞧见屁股,挺翘的啊。”

    清静君近旁的弟子们听到对面的魔头胆敢如此折辱自己的尊长,立时骚动起来,但清静君却只是将右手按在剑柄上,心如止水。

    上一世,清静君同卅罗交战时,根本没去注意卅罗相貌几何,只记得其人骄狂张扬,如今细细看来,果真是个除了一张脸外一无是处的人。

    但他却并不急于动手,只在心中反复计量着利害:

    上一次交战时,自己斩杀了他的肉躯,卅罗的元婴遁出,被其徒六云鹤收去,然而世上能容他元婴魂魄者寥寥无几,因此他游荡凡世十数载,好容易才钻到空子,悄悄利用了九枝灯,成功夺了自己的舍。

    所以问题来了:他应该先斩杀六云鹤?还是斩草除根,直接搅碎卅罗的魂核了事?

    卅罗看那小羊羔目光平静淡然,愈加起了调戏之心。

    他一步跨出行伍之中,明知故问道:“姑娘,敢问姓甚名谁,芳龄几何啊?”

    卅罗身后的魔道众弟子爆发出一阵放肆的大笑。

    卅罗此言也并非无的放矢,眼前之人除了一头盘得整整齐齐的云发外,毛发看上去稀疏得很,下巴处连青茬都不长,光溜溜的活像个小娘们儿,却又有寻常小娘们儿没有的矜贵清雅,让人有种拔去他的发钗、把他头发揉得乱糟糟的冲动。

    在嘲笑声中,清静君并不为所动,慢吞吞道:“在下岳无尘,特来求教。”

    卅罗为他文绉绉的回应嗤笑一声,心中轻慢之意更盛。

    倒是跟随在清静君身后的广府君又察觉出了些不同寻常之处。

    ——仙道中人向来对外报号,一般是山名在前,道号居中,名姓在后,若要在正式场合向人请战,师兄这等身份,在这等场合下,该报的是“风陵清静君岳无尘”。

    单单报一个“岳无尘”,于规矩不合,听起来不像是替天行道,倒像是来报私仇的……

    不及他想完,卅罗一展长袖,一柄青铜古剑毒蛇似的自他袖间钻出,直朝清静君腰身处咬去!

    他此招并无杀意,只是想在阵前挑落他的衣带,好叫岳无尘丢个面子,然而剑势一路奔袭而去,却落了个空。

    卅罗一愣,眼前陡然闪过一道青红色光,不妙的预感野火似的轰然在他心头弥漫开来!

    他向前合身一滚,堪堪避开,颈侧却还是有一线寒意掠过,紧接着便是一股热流喷溅而出。

    只消一瞬,清静君竟鬼魅似的飘至卅罗身后,身纵成云,剑落成火,险些径直把卅罗的头颅削掉!

    清静君不动则已,一动之下,卅罗便知此人绝不是如表面一样文弱可欺。

    他收起了轻视之心,将青铜长剑引接入掌中,周身腾起血雾,如火龙狂舞。

    血宗之雾是由血宗灵力结成,含有奇毒,一旦入眼便有失明之虞,且有吸取灵力、为己所用之效。

    清静君记得,当年与卅罗第一战中,卅罗便利用了西北风势,一面令他无法近身,一面任血雾飘入四门弟子的行伍中,险些酿成了大灾祸。

    卅罗于血雾中站起身来,活动一下脖子,眸中鸦青色愈深,狞笑道:“……岳无尘,来啊。”

    卅罗被轻易调离前阵,且不与他商量便结起血雾,廿载顿觉头痛,好在他们处于血雾逆风处,他刚想示意手下弟子趁机推波助澜,借风势进攻,就听得对面一名青衣修士先于他厉声喝道:“清凉谷弟子,风阵!”

    ……廿载抵死也想不到,四门弟子竟早已备下了风阵!

    为何?

    他们事先的进攻计划为四门所知,还能解释为内鬼作祟;现在卅罗擅自造下血雾,显然是随兴之举,为何仍落入了对方的算计之中?!

    廿载顾不得想上太多,疯了似的对卅罗喝叫:“卅罗!快将血雾收去!!”

    然而,箭在弦上,风阵已成。

    转瞬间,西北风势扭转为东南风,卅罗周身的浓郁血雾骤然散开,反向翻卷着朝魔道方向袭去!

    而在护体血雾离开卅罗身体的一瞬,清静君便再次自侧面逼近卅罗,一剑斩下!

    卅罗已无暇去管逸散开来的血雾,在青铜剑身勉强迎架住剑光时,他的耳畔响起了魔道弟子的惨叫。

    前排弟子捂着红肿的眼睛,纷纷倒下,满地翻滚,廿载虽然退得极快,眼中也不免受了刺激,痒痛难当地以袖口遮眼,泪流不止。

    见魔道前方被他们自己人的法术冲乱了阵脚,众弟子精神大振,分列于阵前的风陵山广府君、清凉谷扶摇君、丹阳峰明照君及应天川周云烈各各对视一眼,齐齐挺剑号令:“四门弟子,斩害!除魔!”

    廿载涕泗横流,眼前模糊一片,听觉倒随之变得锐利起来。

    ——他听得分明,杀声不止来自于正前方,还来自于两翼及尾后,杀声轰然撞了上来,将魔道行伍从中段悍然斩为两截!

    ……他们钻入了一个口袋阵?!

    就连他们的行进方向也被对方算入其中了?

    廿载眼前昏眩,耳闻着身侧弟子因为失明而恐慌至极的呻·吟呼叫,又听到前方剑吟如啸,心下骤乱,循着哀嚎声探去手去,一掌将两个暂时失明的弟子朝前推去!

    喷涌的鲜血溅射到廿载身上,更激得他狂乱不已,抓住一切能抓住的肉盾朝自己身前抛去,直到退进未被血雾浸染的地带、被一干弟子手忙脚乱地护住,才卸了力气,一屁股坐在潮湿的泥土上。

    ……完了。

    ……他带领着魔道弟子,闯入了一个精心谋算好的天罗地网之中。

    待他从迷梦中满头大汗地苏醒过来,才想起一件顶重要的事情来,失声大叫:“卅罗!回来!快回来!”

    但阵前哪里还有卅罗的影子?

    卅罗和岳无尘战入密林,又飞至空中,流动不息的剑火纵横交错,压逼得卅罗连句脏话都骂不出来。

    该死的!这姓岳的是和自己有什么杀父夺妻之恨不成?

    他尚未适应岳无尘飘若浮萍、灵动如魅的剑法,但他却像是与自己相识了多年,把自己每一记毒招都细心算到,并轻描淡写地化解殆尽。

    卅罗始终逃不过那暴雨似的剑光,只得一路退避,从宝安山退至毗邻的怀宁山,他的青铜剑锋早已卷了刃,周身也被划出大大小小的剑痕血口。

    他只得钻入怀宁山上的一片松林,期望能暂避其锋,然而清静君却并未如他所愿轻纵了他去,而是径直挥剑跟上。

    剑锋惊鸿掣电,誓要斩断眼前一切所见之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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