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99.汪汪汪-《不计其庶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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黄毛的蛮夷,我刘永丰与你们势不两立!
刘永丰是铁了心要报仇,肥硕的身躯艰难的上马,用绳子把自己牢牢绑住,以免掉落。袁守一放了他家去,庭芳再三询问豆子打死不愿回会芳楼后,扔给了林康带着,一行四百多人趁着夜色往淮安狂奔。淮扬到淮安不过八十余里,骑兵行军大半个时辰可达。燕朝如今唯有江浙还算富庶,天下商贾云集,京杭大运河彻夜川流不息。刘永丰强忍着不适,调出自家驻留淮安的船只,分了几船把人都安顿好。再派快船去扬州,预备能装下所有人的大船。
淮安到扬州亦不算远,急行一夜,生怕洋人追了过来,又忙忙的换了大船,再伪装一番,往长江一送,混在了来往如织的商船官船中,在岸上再不见庭芳一行的半分踪影。大船比小船舒适的多,众人累的不轻,纷纷摊在船舱休息。刘永丰吐的昏天暗地,庭芳使豆子照看了半天才缓过劲儿来。此刻已不讲究敌友,房知德也搭把手,往他嘴里塞仁丹。
房知德的船撇在了淮扬,此地刘永丰是主场。不一会儿就有家人来请刘永丰去舱房内休息洗漱。天渐渐亮了,阳光照镜船内,众人才惊奇的现刘永丰一夜白头!四十多岁的年纪,在古代已可做祖父,老来子本就看的精贵,此刻没了,更是打击不轻。胖乎乎的脸颊坍塌,两个硕大的黑眼圈,陪着血红的双眼,叫人看的心中不落忍。
刘永丰默默的随着家下人而去,庭芳几人重重叹了口气。任邵英也似老了好几岁,一夜的奔逃,除了紧张,剩下的是无穷无尽的屈辱。自家的地盘上,怕成那副模样,那种屈辱感刺激的他想吐。□□上国的尊严一天一夜之内分崩离析。早知道洋人炮船厉害,不到亲眼见证他们难,总报着一丝侥幸,总觉得自家地大物博无所畏惧。淮扬的大火烧醒了他,如果徐景昌带兵攻打,且要时日,炮船跟前,竟似土鸡瓦狗一般。那种打击,穿透了骨髓,深入灵魂。任邵英老泪纵横,他们的炮曾让周边闻风丧胆,曾在朝鲜战场上把日本打回了老巢,如今他们到底落后了多少?他们离亡国还有多近?
庭芳的心情也十分糟糕,淮扬的景况通过驿站层层往京中传递。庭芳上了大船后飞快的写着信件,到了补给港口,直给福王。信件寄出后,庭芳靠在壁板上呆。她连夜逃走的目的,就是迫使菲尔德不得不做出去日本的决定。她人在淮扬,人生地不熟,容易被抓.住。可一旦她跑回了江西,菲尔德再无可奈何。说是说南昌亦沿江而建,可是从长江入赣江,中途关卡繁多,想要长.驱.直.入非常困难。他们更不曾探寻过航线,即便抓了向导,国产船与洋船体量的差别,足以让江西水军设下重重陷阱。菲尔德不傻,他不会追到江西,想挽回此次出行成本,在有大银矿的诱.惑下,只会去日本。
庭芳梳理清楚思路,就唤来了房知德:“到了下一个港口,暂停船歇息时,你使人往松江送信,预备几个通晓扶桑语的人,送与菲尔德,以示诚意。”
房知德道:“有必要做到如此么?”
庭芳道:“日本不好打,山川从林密布,国虽弱,亡国之际所爆的力量不可估量。你单看刘永丰就知,国仇家恨前,什么都是浮云,眼里只有报仇二字。菲尔德大抵也不会打,不划算。但有精于扶桑语之人,总是要降低难度。”
房知德道:“他们弄太快了,咱们的时间就不够了。”
庭芳道:“他们觉得太难,放弃的话,更要寻咱们的不是。”
房知德抿着嘴,再不肯说话。良久,才道:“郡主,我们什么时候,才有那样的大炮?”
庭芳苦笑:“若非朝廷昏庸,咱们还未必打不过他们。即便咱们造不出来,难道还不能买?两千万两的岁入是磕碜,但比起他们那些小国,已是恐怖。更逞论把商业展好。你瞧宋朝的岁币,两个县就养活了金国。□□自古富庶,到今日的模样,实为朝廷太下作。咱们这样的大国,就譬如你们房家大族,自家不内耗,外头怎么杀的进来?世间有此国土人口的大国屈指可数,能够中央集权集中力量办大事的更是只有咱们。咱们踏踏实实的过活,又怕哪个?”
庭芳继续道:“我卡着不北上,就为了向世人证明,你们都是错的,只有我是对的。这话狂妄,可也是实话。二哥哥你自问,见了那多官僚,往长远看,有几个比的上我?”庭芳并非信口开河,巨人的肩膀上,就是站高望远,与个人素质关系都不大。因此,事后诸葛亮才有那么容易当。
房知德道:“此刻,却要北上了。”
庭芳点头:“来不及了,只能先利用原有的中央集权优势,再怎么分散着下去,待到洋人反应过来,逐个击破,咱们再想收回就难了。”
房知德有些遗憾:“还有许多事没办。”
庭芳道:“前次见了缝纫机,已有雏形。我出门一趟,只怕都做了出来。有了珍妮机与缝纫机,衣裳的度能快十倍不止。军需能省一大笔,最坏的情况,与洋人打一场,即便打输了,他们也损失惨重。我们只要坚定的展,总会翻身的。如果他们光记着银矿就更好,海防架设起来,就再不怕他们了。”百年屈辱尚能咸鱼翻身,庭芳不愿到那个地步,然而真到了那时,她对自己的国家也有信心。二战之后靠自己站起来的国家屈指可数,而他们,就是其中值得骄傲的之一。
房知德深深叹了口气:“全都是钱啊!”
庭芳看了房知德一眼:“想要迅富集财富,就得像江西这样,想保证土地在手。叫种什么种什么,几省资源打配合。放开一些物资的私营,江西的盐铁收回,酿酒亦不能放去民间。战争状态下,每个人都会有牺牲。江南地界上难缠的豪族们,并不会有多好的下场。二哥哥你若想保存房家实力,还是提前说服他们的好。”
房知德确认道:“私产店铺不收么?只要土地?”
庭芳道:“全收了经济可就死了,商税必然是将来的主要税收。只要别打土地的主意,旁的都好说。你们房家的作坊,不涉及盐铁军需的,请随意。收税也不会比现在离谱。”
房知德郑重的点头:“我知道了。”
庭芳道:“我已写信与殿下,要他想法子废太子。”
房知德惊愕。
庭芳道:“不然你这边不好谈,殿下做了太子,你的而身价不同,江南豪族更愿听你的话。”
房知德道:“那干嘛不直接逼宫?”
庭芳道:“要紧时刻,殿下不能有污点。逼宫,得有强权手段,才可压下议论纷纷。人心浮动,更不利于统合资源。废太子简单的多,与圣上通了气,锅由圣上背了,殿下本就是贵妃之子,册封贵妃为后,名正言顺的嫡子,谁还敢讲啰嗦?”
“圣上愿意么?”
庭芳冷笑:“由不得他不愿意,他那老贼,还能为了不喜欢的儿子硬抗不成?”
房知德摇头道:“圣上此人,最是小心眼。殿下逼废了太子,他立刻能想到自己要被架空。恐怕不乐意。”
庭芳道:“那就打!打到家门口,老贼没准连皇位都禅让了。”
房知德笑了:“罢了,我还是等殿下登基后再与族人谈吧。”
庭芳鄙视的看着房知德:“你真笨!现在谈才好谈,不得势的想捞个从龙之功好翻身把那主人做。待局势明了,你再谈,就只好同原有得势的谈。他们有了筹码,多麻烦。现在游说了长了歪心的,待大局已定,不消你出手,他们就能为了自家利益灭了现有的势力。他们的一生荣辱皆系于你身,谈起来就容易了。”
房知德没好气的道:“我笨我承认,可原不得势的,怎么就能翻身?”
庭芳道:“族里的人,多半是不明真.相的群众。老百姓力量集合起来,朝廷都能掀翻;族人力量集合起来,族长就是盘菜。可你要集合他们不容易,先放一个预言,待预言实现,就可以忽悠他们去掀桌子了。这种事儿你干不利索,寻钱先生去。我叶家一脉相承的架桥拨火的看家本事,一准能成。”
房知德:“……”怪不得他爹只能仗着出身江南混个内阁占位置……尼玛实力相差有点大啊!
二人正说话,君子墨兴奋的冲进来:“郡主!郡主!我看到咱们的船队了!打着仪宾的旗号,是仪宾亲自来了。”
庭芳立刻冲出船舱,站在甲板上。远处迎面开来的船队,不是徐景昌是哪个?庭芳也跟着高兴起来,立刻吩咐:“快,把我的仪仗打出来!”
王虎迅行动,带着一群兵丁,把桅杆上伪装的旗号卸下,又换上了绣着东湖字样的旗帜。一行壮汉骑着马站在甲板上,高举庭芳的仪仗。郡主仪仗浩荡,远远就能瞧见是官船体面。
徐景昌看着朱红色的熟悉色泽,一颗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。然而顺江而下的停泊谈何容易?徐景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艘船擦肩而过,滔滔江水裹挟着他的船,只能看到熟悉的身影掠过。
逆流的船度极慢,更好操作,庭芳指挥掉头,追逐着徐景昌的船而去。直到港口,二人皆下了船,才紧紧拥在一起。
徐景昌恨不能把庭芳揉入体内,千言万语,只化作一句哽咽的称呼:“四妹妹……”别抛下我!
徐景昌停泊的,正是安庆。安庆卫指挥使梁光启乃熟人。听闻夫妻二人久别重逢,忙忙收拾了干净院落,只派人与他们使唤,并不来打搅。不知徐景昌带了那多兵马作甚,也不去管,只拿出粮草招待。徐景昌一路拉着庭芳的手不肯放开,直走到临时住所,才松开手,却又把庭芳打横抱起,滚到罗汉床.上,好一阵揉。
庭芳从徐景昌怀里挣脱出来,摸.摸徐景昌的脸安抚道:“我这不是跑出来了么?”
徐景昌再次把庭芳搂住,将头埋在庭芳的脖颈处,闻着熟悉的气息,久久不语。
良久,庭芳等徐景昌彻底冷静,才问:“你带了多少人?南昌怎么办?”
徐景昌道:“八千人。南昌留了五千。”
庭芳问:“五千?”
徐景昌道:“韩广兴打一回送一回人么!”
庭芳无语:“你也不怕那帮人没养熟,跟韩广兴内外接应。”
徐景昌道:“有你,我有信心再建一个南昌。没有你,我都不知如何守卫南昌。姥爷亦是此态度,接到你的求援信,他当下就撅了过去。幸而没中风,不然那一摊子民政我更不会管了。师兄无用,离了你,不知怎么活。”
庭芳缩在徐景昌怀里:“我也想你。”
徐景昌抚摸着庭芳的脊背,笑道:“回来就好。”
庭芳道:“并不好。”
徐景昌疑惑的看着庭芳,庭芳便罢淮扬之事细细说了一遍。徐景昌越听脸色越沉,到最后已黑如锅底。
庭芳道:“刘永年失了老巢,一时半会儿无力展,你既带了人马,索性出征打下江南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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