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8章 刀折-《师尊难为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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冰壁上,密密麻麻地刻满了东西。
沈知弦一眼扫去,满目陌生。
各种奇形怪状到难以形容的……姑且称之为生物罢,挤挤攘攘地被刻在冰壁上,几乎没有空隙。不知是否沈知弦的错觉,他觉得那些东西……
在动。
虽然缓慢,但确确实实的是在动,仿佛是酣睡了许多年终于醒过来了,正舒展着身躯,等它们缓过神来了,就会破冰而出,将他们埋没其中。
薛慈的神色不太好:“我或是知晓这是何处了。”
沈知弦偏头望他。
薛慈道:“我读过一本残记,说是千百年前……大抵是要比荒原存在的时间还要遥远吧,曾有一位雕刻奇才……”
生时奇丑无比,声哑不能言,他爹娘曾一度以为生了个煞星,想抛弃他,最终还是不忍,将他留着养大了。
奇才之所以称作奇才,自然是因为他有别人所无法企及、甚至无法拥有的技能。
这孩子在五岁多时,拿着小匕首,在一块石头上,雕刻了一匹马。
这已经算是很稀奇的了,他们家和家附近,根本无人会雕刻,也不知他是从哪儿学来的本事,更骇人听闻的是,这匹马最后竟成了真,驮着五六岁小孩儿,在村里跑了一圈,最后化作一道轻烟,重新没入石头上。
“那村庄里都是普通人,哪里见过着这等场面,吓得各自回屋里瑟瑟,翌日便聚集起来,非说那小孩儿是个妖怪,要烧死他,不然来日他会放出更多妖怪来害死村里人。”
薛慈叹了口气:“村民愚昧。”
这种场景似曾相识,在那些偏远而孤僻的村庄里,不知发生过多少这样的事。
晏瑾尚是稚子时,不也受过这般委屈么。
沈知弦也随着叹息一声,继续听薛慈说话。
村民要烧死小孩儿,他爹娘自然是不肯。村民们便很愤怒,聚集起来,在半夜,趁着小孩儿一家熟睡之时,一把火烧了他们家。
小孩儿被爹娘护着没事,双亲却是双双命丧火海,小孩儿怔愣了许久,忽然发起狂来,冲进犹自着火的厨房里,将菜刀和磨刀石一块儿抱了出来。
村民们只道他们必死无疑,也没有特意在他们屋旁守着,于是便也没及时发现小孩儿还活着。
活着的小孩儿双目里印着火光,怀里抱着刀和石,心里盛满了恨意——他在磨刀石上雕刻出几只虎狼等凶狠野兽,异常沉稳地定着手,在野兽的眼窝处落刀。
点睛。
画成。
兽生。
野兽咆哮着,将血色铺满了整个村庄。
再后来,便是小孩儿逐渐长大,越发孤僻,四处流浪,日夜与刀与石为伴,机缘巧合之下,还开始了修炼。
于雕刻之事上,他无师自通,雕出来的东西活灵活现栩栩如生,若是刻了眼睛,那东西甚至能活过来,能做任何事情。
因着这本事,他也受过不少磋磨,最终养成了个亦正亦邪的性子,他可以因他人一句无心之词而大开杀戒,也会费尽心思耗尽灵力只为救一位垂死老人。
世人惧他手中刀,更惧他所雕之像,惶恐地称他为“鬼手”。鬼手身负赞誉与骂名,就这般游荡了大半辈子,忽然有一天,他就消失了,任世人百般猜疑,他都不知所踪。
“他躲进深山里了,用他那把握了大半辈子,沾染了无数仇恨和感恩的刻刀,以整座山为底,雕出来一个秘境。”薛慈深吸一口气,道:“便是此处。”
这山本是死山,被鬼手一刀刀刻成了独立的小世界——这是鬼手生前最后的居住之处。
他寂寞时,便在山中游走,四处雕刻,春夏秋冬四季之景,在他刀下轻松成型。
景色有了,还缺点儿热闹。
于是他又开始雕刻妖魔鬼怪,石壁上,冰块上,凡所能刻之处,都留下他的刀痕。
这一处大冰坑,是他凿给妖魔鬼怪们的游乐场,冰壁上全是各色妖魔鬼怪,他无聊时,便回过来唤醒冰雕们,以看它们打架为乐。
沈知弦用足尖轻轻拨开脚下的积雪,积雪之下,冰地之上,也是凹凸不平的,此时的他正踩在一个头大身小,不知是个什么妖兽的脑袋上。
他默默地退后了两步,没提防身后就是晏瑾,晏瑾默不作声,也不躲开,熟稔而自然地伸手在他腰间带了一带,将他带至身边站稳。
沈知弦不动声色地拍开他的手,再看那妖兽时,发现那妖兽的眼窝处是空荡荡的——鬼手并没有给他刻眼珠子。
只是那冰下,似乎有什么,在缓慢地,往那眼窝附近汇聚起来了。
“这——”
“这秘境是鬼手刻出来的,鬼手已死,要破这秘境,大概要将他那把刻东西的刀找出来——不过这都不是重点。”薛慈沉重道,“重点是,眼下这冰坑里的东西,要醒了。”
沈知弦足下微晃,他蓦地一惊,拽着晏瑾,行云流水般退开一段距离。
他刚一动,噗嗤一声,他方才站着的地方便碎裂开来,那头大身小的不知名妖兽破冰而出,头重脚轻、摇摇晃晃地在冰上走了两步,发出低沉而古怪的声音。
“这些东西,遇血则生,遇灵则活。方才我们躲避冰锥使了灵力,连琴君又受了伤见了血,足够唤醒这些东西了。”薛慈将打坐的两人唤醒,语速急促:“先离开这里再说。”
冰层破碎的声音越发的大,连琴两人虽未完全恢复,但也调息了个七七八八,一跃而起,避开底下破冰而出的妖兽。
鬼手是活在很遥远之前的人了,那时候仙修和魔修及一众妖魔鬼怪还未完全分割,整个世界尚处于混乱之中,他见识过的妖魔鬼怪远比现在的多。
所以他雕刻出来的妖魔鬼怪,也是复杂混乱得紧,其中不乏许多现在早已灭亡的上古妖兽。
趁着冰雕的妖魔鬼怪们还未完全出来,几人召出了坐骑,果断地选择往上飞。
虽说是冰雕,但它们身上隐约还存有着妖兽的气息,虽然单个来看不强烈,但这许许多多的凑在一起,还是让他们的坐骑有些瑟瑟然。几人必须要分出一缕灵识来安抚坐骑,才能让坐骑不至于怂成一团,无法飞行。
有的冰雕妖兽反应迟钝,破冰而出后还在冰层上呆愣着发呆,有的则十分灵敏,短暂地适应后,便开始四处腾飞追逐,感受到沈知弦几人身上充沛的灵力,它们更是欢快地冲过来,要将他们吞吃入腹。
沈知弦一边控着飞马,一边反手一剑,将紧追不舍的大头兽削去了半个脑袋。
冰雕妖兽的最大优势,就是不知痛、不怕死。它们一旦被激得醒来了,除非四周灵力空竭,或是雕刻它们的人出手,它们才会重新回归沉睡状态,否则便会一直活跃下去,纵然粉身碎骨。
剑气将大头兽整个脑袋都削断了,剩下一截小小的身体,仍旧在锲而不舍地追着沈知弦跑。
掉下去的脑袋也没有放弃,它无知无觉,只知晓追寻本能,被削断了,被剑气带着滚远了一些,片刻后又骨碌碌地追过来了。
这场景,看得沈知弦脑壳疼。
其他几人也好不到哪里去。
段沅跟着连琴一块儿坐连琴的坐骑,小小的仙鹤驮着两人,艰难地躲避着,被追得羽毛直掉,尾巴都秃了一块。
段沅以音御敌,连琴方才受伤不轻,驭无弦琴很废心神,不到关键时刻,连琴也不想祭出杀手锏,干脆又拿古琴当棒槌使,哐哐当当地砸冰雕们。
只砸得碎冰四溅,配合这段沅的音攻,倒也砸出来一条路了。
薛慈则是骑着他的乌龟。乌龟将脑袋缩进了壳里,仗着四爪皮厚,背上壳硬,在冰雕群中横冲直撞,将一众冰雕撞散开来,薛慈便趁机将它们击落。
冰雕们前赴后继地涌过来,重重叠叠的,数都数不清。
薛慈在硬生生又撞飞了好几个冰雕妖兽之后,抽空朝沈知弦喊:“……鬼手的刻刀……剑灵……”
冰雕们的声音完全盖住了他的声音,纵然沈知弦分神去细听,也只隐约听到了几个字眼。
他心思通透,薛慈只零星几个字,他便立刻反应过来了,只是感应剑灵需要全心全意,眼下这情形……
沈知弦看了眼晏瑾,晏瑾离他倒是很近。
他心思急转,也顾不得想太多,只喊了声“阿瑾”,便从坐骑上一跃而起,一脚点过旁边一只妖兽的冰脑袋,便朝着晏瑾跃去。
晏瑾本就离得近,也分神在关注这边,听见沈知弦唤了声,立时便知沈知弦意思。
他控着飞马朝沈知弦近了近,在身前让出一点位置来,沈知弦稳稳落于马背上,轻舒一口气:“阿瑾控马,我得唤一唤霜回。”
晏瑾在他耳边轻轻嗯了声。飞马上位置不大,两人前胸后背紧紧相贴,晏瑾一手稳稳地扣住沈知弦的腰护着他,一边控着马击退不断涌过来的冰雕们。
霜回剑灵穿透了秘境中心,半截在外头土地里,半截在秘境中。沈知弦凝神细细感应,在一片凌乱中终于成功召唤到霜回回应他。
霜回剑灵非实体,沈知弦也不敢整个剑灵都召唤回来,只能尽可能地通过剑灵,将灵识传递过去,通过剑灵查探着整个秘境的情形。
这举动很废心神,须得全神贯注,一丝不能松懈,若是独自一人,或身边是旁人,沈知弦都没法全心全意地感应剑灵的,幸好是晏瑾在身边。
灵石随着剑意铺天盖地地传散开去,探寻着那最关键的物件。沈知弦微微闭着眼,握剑的手微微颤着,忽然感应到了什么,猝然睁眼,望向某处:“——东!”
他眼底有细碎光芒,映着冰雪,隐约带起寒意:“往东而行,有魔物已经先一步找到鬼手的刻刀了。”
他们到底还是低估了荒原里出来的那群魔物,他们只以为那些魔物们只是借此处躲避栖身,可谁知,它们原来是打着彻底控制秘境的主意!
这秘境算得上是上古秘境了,真要被那群魔物给控制了,沈知弦他们别说是歼灭这些妖魔鬼怪,便是能否全身而退安全离去,都是问题。
将讯息传递给薛慈和连琴段沅几人,晏瑾便控着马带着沈知弦率先朝东而去。
他们已经冲出冰坑了,然而冰坑之外,又有无数从荒原里逃出来躲在这儿的妖魔们在虎视眈眈地等着,见他们出来,便兴奋地乱叫着,一窝蜂涌上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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