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箭穿心-《斗爱之冠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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欣长身段在清光下拉出影子,发尾挽高,柔软的几丝刘海漏在脖颈旁,她眼观前方的箭靶,举起弓来。
咻!
一箭刚出,一箭紧跟,她的手法极快,每一瞬间抽出箭时的指间一旋转异常帅气,视线没离过。
咻!
咻!
咻!
四箭中。
她抽第五支箭,搭上弓,拉弦——
……
远处传来一声滚雷。
不过几分钟后的庭院,万籁俱寂,时音低头将箭收回箭筒,弄好后看一眼压低的天色,唇眉淡漠。
冬天的雷不是什么好征兆。
啪!啪啪……
身后传来鼓掌,她手上动作放停,没回头,直到后面人说:“这块靶是你的了。”
辨别出温博甫的声音,她才如常与他视线对上,正好一切也收拾完毕。
“我不要。”她向门走,“是我妹妹的。”
他慢慢点头,时音到门框口时又停顿,想了下,再次回头望他:“对外人也这么说。”
“?”
“箭术是我父亲要求我妹妹通熟的其中一样课程,今天没有这块靶她会受罚,所以外人问起,请你也说是她的成绩。”
温博甫本就不深问,得到时音这样好似解释的话,便更明朗,微笑答应。
完成了。
回教学楼的路上,她用丝绢擦着一支支箭,已过放学时间,楼梯间很宁静。
一步步走着,到转弯口时察觉眼前的阴影,她抬头看,男生正站在她上面两三步的阶梯上,与她正面对上,因而一瞬间有些失神。
应该是隔壁班晚放学的人,
她并没绕行,只是再上一步时,男生也不移步,她才又一次看他。
“慕时音……”他叫得出她名字,手里拿东西递向她,“我在等你。”
他面色潮红,鼻尖也被风吹得微红。
手上有两样东西,一样是长窄的巧克力色礼盒,一样是心形的卡片,时音看了看,男生很快说:“愿意的话,你跟我谈谈看?”
“你的心意我知道了。”她不急不慢地说,“只是高中期间我不谈恋爱,抱歉,我不能回应你。”
“那我等你。”
“那你爱等就等吧。”
回得这样干脆,使男生怔住,时音后来笑一笑,态度放柔:“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。”
说完,绕过他继续走自己的,留男生失落站立在原地。
又一声滚雷,气温极寒。
走上阳台后接着碰到高衫依,她是值日组长,轮到最后一个关教室门,围巾将她半张脸都围住了,看到时音,立刻往旁退一步给她让路,提醒说:“你妹妹在教室等你,还有你哥,临走记得关门……”
“好。”
……
教室空空落落,暖气稀少。
窗口映出黯淡的暮光,芝爱萎靡地趴在窗旁的桌上,慕西尉则盘腿坐在芝爱前边的课桌上,闻声朝时音方向一看,笑起来:“拒绝了?”
很快察觉在说刚刚告白的事情,时音不回答,眼内有疑问,芝爱则在这时候撑起身子轻轻说:“哥让那个人在楼梯口等你回来的。”
“那边的冷风最强,他等了一刻钟,可见赤诚真心。”他一得意起来就咬文嚼字。
时音点头,将双手放进衣袋,边绕着课桌走来边问:“哥知道我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吗?”
“我这样的。”
她摇头:“是这样的才对,第一,敢带我销声匿迹三个月。第二,跟我独处时,脾气像个小孩。第三……”
“第三。”慕西尉等她讲。
她已走到他身旁的过道,倚桌看他:“第三,不允许任何异性喜欢我,接近我,聊我的话题,看我的样子,碰任何应该是全属于他的我的所有。”
“wow。”他故作惊叹。
芝爱问:“有没有第四?”
窗开一半,寒冽的冬风漏进来,时音的领结被吹动,她抬眼望去:“再这样冷下去,要下雪了啊。”
“恩。”
静了一会儿,她终于说:“第四,他要与我在大雪里接一场深吻。”
……
……
……
“浪漫。”“浪费。”
芝爱与慕西尉同时脱口点评,时音缓缓收视线。
“你被独占,叫做暴殄天物。”慕西尉撑身下桌。
“那么,哥再碰到无聊的男生就用那四点打发人,别再找上我了。”她边说边帮芝爱收拾东西准备走,淡笑接一句,“不过,如果有这样的人,做他笼子里的雀鸟我也愿意。”
“暴殄天物。”慕西尉踱到教室门口了还仍重复这四个字,背对时音举起四个指头,一个一个念,“暴,殄,天,物。”
***
两天后的温度更低。
冷得要死,学生都打颤缩着脑袋进校门,芝爱与时音加了件披风,从私家车下来,她帮芝爱捋了捋额角漏下的发丝。
也是在这时候,加长型的林肯车从她们周身经过,时音看去,车子直驶入校园,到教学楼长阶前才停下来。
自然是席家的。
车门打开后,人出现,那些女生经过,没有不侧目或回头的。
因为席闻乐那清清爽爽的帅气感总能让人一早上就清醒,即使他本人也是懒洋洋的样子。
他亲手关车门,身上比以往多加了一件厚呢大衣,大衣内的制服领子与领带搭得颇有英伦腔,回头看一眼校门口,远远的也摄人心魄。
“金闪闪啊金闪闪。”友佳正好走来与时音碰见,啧啧呢喃。
尽管天气再冷,席家女管下车时依旧是不变的高跟鞋职业装,这一回如此单薄的装束终于让席闻乐也侧头看她,主仆俩依次走上教学楼长阶,他解大衣扣子。
时音望着。
他将自己的衣服递给身后男生,男生心领神会披到女管的身上,女管往后退,低头说话,却阻止不住他的意思。
“好体贴呀……”友佳不住讲。
他上楼了。
芝爱与时音进教室时,教室里有些寂静,相反,隔壁班的哄闹显得异常喧嚣。
本班连男生都不怎么说话,后座的任心悠趴在桌上不动,一堆女生围在她周身,友佳拉住一女生问怎么了。
“怎么说呢……隔壁班的李伟安向我们班女生告白了,告白对象不是任心悠。”
“咦!李伟安啊,心悠从高一就开始喜欢他吧……告白对象是谁?”
“高衫依。”
“咦!”友佳又皱眉,“答应了没有?”
“这我不知道。”
这并不让人意外,高衫依除却过于内向的性格,人还是非常可爱的,又是班委,性格乖巧,讨男生喜欢都理所应当。时音没参与话题,她回到自己座位后提醒芝爱为下午的射箭活动作心理准备,然后倒杯热茶放到埋头不起的任心悠手臂旁,算安慰。
只是事情到下午又高潮迭起。
第三节体育课过后,时音与芝爱走在回教室的楼梯上,正说话,忽被前方一阵阵暧昧的呼叫打断。
楼梯口正好上演正式告白的一幕,隔壁班的男主角将高衫依拦住,手里的东西几次想递给她,高衫依往后缩,可也被隔壁班的女生怂恿推上前,她脸红极了,进退为难。
芝爱看那男生一眼,淡淡移开。时音则笑着摇了摇头,满不在意地经过这喧嚣的中心。
只是高衫依那模棱两可的态度惹哭了任心悠。
一进教室就看到座位那儿又围大堆女生,她们不住安慰,任心悠哭声不止:“她早上跟我说对不起了……都说对不起了干嘛不直接拒绝啊,我喜欢那个人她明知道的嘛……她每次都这样!”
“别哭了心悠,她要是答应了我们全班都孤立她。”
“是啊是啊,别哭了心悠,开心点。”
奇怪的是,在这件事上本班女生几乎都一边倒地支持任心悠,高衫依很快成了口诛笔伐的对象,以至于她进门后,立刻感受到糟糕的气氛以及女生们轻蔑的眼神。
啪一声!任心悠更是气得将橡皮扔向她,双眼通红地喊:“平时我是对你态度不好!但你用得着惺惺作态么?你倒是拒绝他呀,你说对不起我那你倒是拒绝呀!”
任心悠本就是个爽朗的人,话全都喊了出来,高衫依尴尬不已,委屈嗫嚅:“我没有接受他……”
“是呀!你是没接受,你把他吊在那儿不上不下,时不时就在教室门口招个手,换了你是我你好受呀!”
时音忽然笑了笑。
这一声很平常的笑在这紧要关头显得非常突兀,任心悠抽泣着看向她,高衫依也看过来,女生们面面相觑。
慕时音从刚才起就好像没在意过这个话题,她正坐在位上整理箭筒,即使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此,她也如常做着自己的事,嘴角笑意浅浅淡淡,像极了大人对于小孩闹剧的无奈。
芝爱对这事漠不关心,但她在此刻闲闲问一句:“心悠同学喜欢的那个男生,姐认识吧?”
班内同学莫名,时音好似只回答芝爱,慢慢讲:“是啊,昨天在楼梯口拦住我,说喜欢我,还想等我到高中毕业。”
“然后呢?”芝爱浅问。
“然后他今天跟别人告白了。”
“姐什么想法?”
“想着啊,这样的男生,幸好早点远离他了。”
一席姐妹闲聊的对话听得所有人瞠目,高衫依埋头静默,任心悠咬唇。
时音准备好一切,拿箭筒起身,芝爱跟在后说:“刚刚听见高衫依同学的拒绝了呢。”
“是啊,声音太小,又被推来推去的,很难让人听见啊。”
任心悠微微地收脾气,眼神也不狠了,时音走到过道中间时叹息一口气:“虽然这个建议有点强人所难……”
……
“还是换个人喜欢吧。”
说完,一片沉寂。
慕时音是女生里最有人缘的,也是男生里最受欢迎的,任心悠喜欢她,所有人都喜欢她,她对一个人有成见,那么那个人绝对是真的不好,她对一个人有好感,那么那个人绝不会心存恶意,她帮高衫依,高衫依就是做对的人。
时音出教室前将一副眼镜递给高衫依,高衫依轻怔,她说:“是之前说好要还你的眼镜,特别挑了一模一样的花纹。”
“谢……谢谢。”
接着,时音与芝爱走出教室。班里依旧沉静,众人默默相视。
***
去射箭部的路上,寒风萧瑟。
芝爱走在后,跟了会儿开口:“姐说别人很厉害,那你呢?”
“恩?”
“姐不能换个人喜欢吗?哥也差不多是那样的男生,见一个爱一个。”
一片冰雪落额上,时音抬头望天,碎碎的小冰片飘在空中,天色浅灰。
“下雪了。”
“恩。”
嘴里说话呵出的气都成了白雾,她吸一口清新爽朗的冷气,闭眼。
“好冷。”
“恩。”
她就这样粗粗略过了那个话题,芝爱识大体,不再说下去,时音讲什么她就应什么。
……
过一会儿,遥遥铃声响,她们到达射箭部。
射箭部从没有这样安静过,院门敞开着,却一个人影都不见。
时音走进,一路观察,连顾问老师都不在。
“姐……”
“这次你要一个人进去。”时音到活动室门口转身,嘱咐芝爱,“等我先去看一圈。”
“姐?”
将芝爱拉近一步,察觉她手冷,时音解开自己披风的扣子:“活动室里更冷,你跟我换一件穿,我的比较厚。”
帮芝爱换上披风,再好好整理她的头发与领子,最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脸:“别慌,放轻松。”
虽然不知道会有什么事,但她这样说,芝爱也安心拿过弓,转身进活动室。
然后廊道里就剩时音一个人,她将芝爱的披风整理好挂在手臂上,背靠墙,感受着从远远大门口卷进来的寒风,闭眼呼吸。
她知道现在已经进行到哪个步骤了,她现在只祈祷芝爱能自然。
能非常自然……
***
庭院内小雪飘絮。
芝爱独身站在屋檐下,抬额望天,雪从鼻尖滑过,很冰凉。
伸手接住雪,看雪花在手心融成水,整个院子是这样静,没有人烟,没有生灵,只有一点点的雪光与清寂的氛围。
这些微光将芝爱的身姿都勾勒了出来。
她是这样一位披着黑色披肩,等在木质露台上的娴静的少女。
手放下后,芝爱渐渐看向原处的靶子,原本留在靶上的那些箭都不在了,她微微抿起唇。
安静。
廊道里,时音一直背靠墙,刘海垂下,眼看地板,耳内细听。
屋内,芝爱拉弓,可还是因为靶子上那些不见的箭而心神不宁,席闻乐那个席位空空荡荡,竟也使她心不在焉。
第一箭严重脱靶。
她放弓,叹息一口气。
徘徊,踱步,心有所想了五分钟,再次回到原位举弓。
咻——
还是未中。
又呼一口气,芝爱闭上眼,额头微蹙。
……
……
“找箭?”
这时突冒出的一声问话拨乱空气内寒流,廊道里时音抬头,屋内芝爱往旁看。
画面天旋地转而来,席闻乐出现得太突然,太出乎所料,太让人差点将心跳都捂停,芝爱眼内怔神,而他就那么斜靠在露台的门柱旁,难得独身一个人,微斜脑袋,一边看着芝爱,一边将她的黑箭在手中一圈,一圈,一圈地打转。
大脑瞬间空白。
跟以前那种明显的距离感相比的话,这一回就好像是见到了真人,他的视线第一次如此确凿地放在自己身上,领带松松扯开着,气质逼人,而后脑袋摆正,下一句话为肯定,眯眼看她:“还是找我。”
芝爱无法呼吸。
雪光,灼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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