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hapter14 以我所有,如你所愿-《舍我其谁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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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她这种调查,做新闻可以,但对于对弈来讲并没什么帮助。

    棋院早就分析过金久的棋路,盛景初虽然没有和金久对弈过,但对他的棋路已经相当熟悉。

    程了大概真的醉了,絮絮叨叨的,说完了金久去说赵延勋,说完了赵延勋去说曹冼罗。

    连他们的出生年月日都记得清清楚楚。

    到蒋春来那里,她顿了顿:“蒋老就算了,反正你俩也未必碰上。”最后说加藤清正,“你俩应该挺熟的,他结婚都请你参加了呢。”

    她问盛景初:“吹拉弹唱,他会什么?”

    盛景初十几岁的时候就认识加藤清正了,要说交往其实也不多,两个人都忙,语言还不通,更多的是棋局上的惺惺相惜。

    他想了想:“他酒量还不错。”

    程了一愣:“那你不是亏了?”

    “他结婚的时候你还给他唱歌了呢,你结婚的时候他就来喝酒啊?”

    他知道她是财迷,于是跟她说:“可他会给礼金。”

    她果然点点头:“对,礼金,咱送出的红包不能亏了。”

    她醉了有些黏人,像猫一样,专门挑暖和的地方贴,几乎将自己黏在了盛景初身上,只露出一个脑袋,毛茸茸的。

    他蹲下来,拍拍背:“来,我背你。”

    程了贴上去,抱着他的脖子,直扼得他喘不上气来。

    短短两个月,她瘦了不少,细细的一把骨头,隔着厚厚的衣服,硌得他心里发疼。

    他背着她,走得不快,也不急着叫车。

    路上行人正多,总有人看过来,还有认出盛景初的人,拿着手机悄悄拍照。

    他叫她的名字:“了了……”

    她似乎听见了,又似乎没听见,隔了好久才回了一声:“嗯。”

    他又重复了一遍:“了了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“了了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直叫了十几遍,程了拍拍他的头:“乖,我在。”

    我在呢,我一直都在。

    在你的视线可以看得到的地方,在你的指尖可以触碰得到的地方……

    半决赛以赵延勋战胜曹冼罗告终。

    至于盛景初战胜了金久,蒋春来败在了加藤清正的手下,与曹冼罗输在徒弟手下相比,显得有些理所当然。

    赵延勋有多厉害,他的老师就有多厉害,曹冼罗几乎统领了韩国围棋三十年,这三十年里罕有败绩。

    长江后浪推前浪,一代新人换旧人。

    只是赵延勋在赛后的采访中出奇地沉默。

    决赛抽签,盛景初幸运地轮空了。

    加藤清正先对阵赵延勋,胜者再与盛景初对弈。

    盛景初很感慨,他正式步入棋坛也近十年了,这还是第一次轮空。

    没有自己的比赛,盛景初也没去看,好像真的闲了下来,抽空还指点程了下棋。

    程了抱着棋篓很兴奋:“据说请你指点下棋要这个数。”她用手指比了个数字。

    “我怎么不知道?”盛景初否认,“我好像没指点过谁。”

    “这是参考价,因为姚科是这个数。”程了又比个数字,“你比他的胜率高,价钱当然也高。”

    盛景初点点头:“那好,就当今年给你的压岁钱了。”

    程了向来比较急功近利:“有没有那种一击必胜的绝招?就像降龙十八掌一样,一使出来就把大家全击败了。”

    盛景初点头:“一使出来就能胜的绝招没有,不过有些技巧。”

    他讲了一些,程了一个一个记下来。

    “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用了。”他执黑,落下一个子,“你如果想赢我,肯定会输,如果不想赢,倒能坚持一会儿。”

    程了百思不得其解:“这是什么道理?”

    “你乱打乱撞,我可能还要看一看,你一布局,我就知道下面的路数了。”

    “咦,因为都是你教我的?也不对啊,那赵延勋还是曹冼罗教出来的呢,为什么他就赢了?”

    “那不一样。”

    程了很好奇:“哪里不一样。”

    盛景初指指头:“脑子不一样。”

    赵延勋与加藤清正的对弈,最终以赵延勋获胜告终。

    盛景初的睡眠一直不太好,有的时候还要吃安眠药,他在进入决赛后睡得更不好,与赵延勋的第一局对弈,尽管初期优势比较明显,但中盘过后被赵延勋逆转,输掉了比赛。

    程了心里很担心,但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,盛景初倒很平静,在赛后的采访中也做了分析。

    “赵延勋的状态其实不太好,但我的失误更多一些。”

    盛景初回去之后也没再复盘,看了会儿电视,准时去休息。

    程了跟过去,为了方便照顾他,她这段时间一直睡在隔壁的客房。

    她从书架里随便抽出了一本书:“要不我给你读个睡前故事?”

    她仔细看了下封面才发现是一本《隋炀帝艳史》。

    程了顿时一愣,干咳了两声:“你还看这种书啊?”

    盛景初看了一眼:“大概是小曹的,你念吧。”

    这本书写得十分通俗,内容也很猎奇,隋炀帝的后宫个个身怀不可说的绝技。

    程了读得万分尴尬,自动给内容打码:“隋炀帝一见这个美人,顿时色心大起,美人欲拒还迎,轻解羽衣,露出了脖子以下腰以上,说出来有些不太和谐的部位。隋炀帝一把将美人压在床上,以下内容为付费章节,需要在线购买,您可以选择支付宝、工行、农行、建设银行、中国邮政、光大银行、百度钱包等任意充值方式……”

    盛景初笑起来:“可以举报吗?”

    程了将书合上:“不充值就只能睡觉了。听着我的指令,对,先闭上眼睛,看到了吗,山坡上有一只绵羊,又多了一只绵羊,然后来了一片绵羊,它们一起咩咩地唱起来,睡觉,睡觉,睡觉……”

    他闭着眼睛,但没看到羊,只看到程了,穿着那件绣着小狐狸的衬衫,手上拿着一捧狗尾巴草,两颊的酒窝深深,笑得那样暖,像五月的阳光。

    第二局,盛景初赢得很轻松。

    赵延勋很不服气,他说宾馆的隔音效果太差,已经连续几天都没休息好。

    这件事情引发了韩国棋迷的极大愤慨,说中国在变相地祸害他们国宝级的围棋大师。

    主办方赶紧去协调这个问题。

    香格里拉宾馆,赵延勋嫌楼层太高,他恐高。

    计氏旗下的五星级宾馆,赵延勋又觉得装修的色调太暗,影响他的心情。

    江城宾馆,赵延勋又嫌风水不好,说宾馆旁的汇丰大厦阻碍了龙气。

    最后主办方也没办法了,只好问他:“那您觉得那个地方好呢?”

    赵延勋指了指从身边经过的盛景初:“他家!”

    程了看着赵延勋的随行人员把他的行李物品搬到盛景初家,目瞪口呆。

    他的要求很多,从床单的纹路、被罩的花色,到花瓶摆放的方位、室内的温度和湿度,甚至对程了的手机铃声都做了要求。程了最近用的是贝多芬的《月光曲》,他坚持要求程了换成莫扎特的,因为他不喜欢贝多芬。

    程了低声跟盛景初嘀咕:“作吧,作吧,都要作出花来了!”还顺便夸了盛景初一句,“还是我们熊猫最可爱!”

    盛景初深以为然:“所以他现在还单身。”

    好在再作也不过只有一个晚上。

    第三轮一度出现了胶着,局面优劣难分。

    大部分人觉得赵延勋的优势更加明显一些,程了看不明白,干脆到走廊上一遍一遍背着公祷词。

    程了只会背这个,她知道程意每次祷告都会以公祷词结尾。

    其实公祷词有两个版本,略有不同。

    一个是“我们在天上的父,愿人都尊父的名为圣,愿父的国降临,愿父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……”。

    另一个版本是“我们在天上的父,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,愿你的国降临,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……”。

    差别在于,一个是“父”,一个是“你”。

    程了喜欢“父”的这个版本,好像立马成了主耶稣的闺女。

    中午封盘,程了陪着盛景初简单吃了一些。

    韩国队那边紧急开了个会,朱主任气不打一处来:“就他们幺蛾子多,肯定是研究景初的棋路去了。那边的臭皮匠可多了,就等着封盘的时候给赵延勋出主意。”

    朱主任一招手:“走,咱们也开会去!”

    这个会开得没什么技术含量,各个棋手的棋路都不同,以前练习的时候,大家也会模仿别人的棋路对弈,但很少有模仿盛景初的。他很少使用各种诱招,下得中正平和,坦坦荡荡,换一个人这么下就是输。

    这种棋路的优势很明显,羚羊挂角,无迹可寻。

    劣势同样明显,门户守得滴水不漏,攻势不强。

    不过,对手如果在中盘之前不能获胜,一旦陷入胶着,比拼的就是毅力。

    下午续战,赵延勋改变了路数。

    他的棋风向来凌厉,杀伐决断,不给对手一丝喘息的机会,但此刻他的行棋明显慢下来。思考的时间更长,每一个子都下得很慎重。

    盛景初用左手落子,他等待的时候会下意识地摩挲左手的无名指,那里有和程了相同的对戒。

    这个画面被敏锐的记者捕捉到,还有记者拍了一张手部的特写。

    不过这条新闻下面的评论很歪,大家清一色地刷“盛世美手”。

    他的手确实生得好,瘦而有力,指骨又长又直,指甲贴肉修剪,留出的弧度是恰到好处的完美。

    虽然表面看来赵延勋厮杀得更凶狠,但盛景初的大龙已经贯穿了中腹。

    大势已去,赵延勋输了。

    这次对弈,赵延勋输得心服口服,但他争强好胜惯了,要约盛景初再战。

    盛景初的回复很简单:“有酒,有棋,有我,你来。”

    赵延勋问他:“其实我一直想不明白,你究竟比我强在哪里呢?”

    盛景初微笑:“大概我有女朋友吧。”

    有记者问盛景初:“现在有什么感想吗?”

    他的话一直不多,一次回答很少超过一百个字,记者都已经习惯了,但没想到他这段话很长。

    “老师过世后,外界对我的非议很多。有人在我的微博下留言,让我向大家解释。先谢谢给我建议的朋友,我们素昧平生,但你们的关心我感受到了。

    “一直到现在我都觉得,我对老师的感情是我个人的事情,无须和外界分享,让大家评议。

    “去年的12月3日,是我和老师最后一次见面,老师跟我说,希望我输一次。我明白他的意思,他并不是真的想让我输,只是觉得我的心理压力太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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