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“从手相上看,你是个很专注的人,不容易受外界环境的影响。”她又去看他的寿命线,“还很长寿。” 最后,她去看婚姻线:“你的婚姻线延伸到了食指下方,这意味着你更注重灵魂的交流。” 说到哪条线,她的食指就顺着那条线画下来。盛景初忍着掌心的痒意,看着她,她垂着头,露出了饱满的耳垂。 程了最后做了归纳总结:“所以呢,你是个脑子很好使,寿命又很长,婚姻很幸福的人。” 她的命算得潦草,他倒很感兴趣,也去看她的掌纹。 程了教他:“男左女右,你要看右手了。” “看到我的智慧线了吗?有分枝,这意味着我比较容易分心,生命线倒是很长,婚姻线也还好。” 他帮她做归纳总结:“所以我们可以白头到老。” 程了笑起来,鼻梁上有几道细细的褶皱。 “要这么看的话,天底下的人都可以白头到老了。” 他想,他不关心天底下的人,他只关心他和她。 他以前觉得生命太长了,这漫长而枯燥的一生,他活得实在寂寞,他是家中的独子,很小的时候父母都不在了,在亲戚中颠沛流离了几年,然后与他的老师相识。 然而他仍旧是寂寞的,茫茫夜色中,他总喜欢站在窗边看万家灯火,每一盏灯火下都有一段故事,只可惜他只能做一个看客。 这世间,总有很多事让人的心越来越硬,好在有这么一个人,让人的心越来越软。 他不信神佛,但此刻,站在大殿的屋檐下,他想求佛祖让他的幸福可以再久一些,如果没有那么长的时间,他情愿生命停在最幸福的那一点,这样不管轮回几世,他都可以带着这一段记忆,温暖来生。 程了问他:“你问过我的小名,你呢,你有吗?我听解老他们都管你叫景初。” 他破天荒地有些忸怩。 程了去呵他的腋窝:“快说,快说!” 他躲了一下:“我的小名叫元元。” “圆圆?”程了不知道是哪两个字,只猜测着,“你小时候很胖吗?” 盛景初摇头:“因为我是元月元日生的。” “我父母取的名字,也不是现在这个。” “名字是老师改的,因为他觉得我以前的名字不像个围棋大师。但老师取名也随性,他拿着《中华上下五千年》翻到了朝代列表,让我随便说个数字,他按照数字往下数,正好数到了年号景初。小曹以前也不叫曹熹和,他的名字也是从年号里取的。” 程了笑起来:“解老的名字取得不靠谱啊,万一曹熹和和你选的一样怎么办?” 盛景初一愣:“那大概只好也叫景初了。” 程了觉得很悬,毕竟中国古代的年号也不是都好听,总有几个奇葩的皇帝有一些奇葩的想法,比如北魏就有个年号叫神龟,北周也有个年号叫大象。 她越想越觉得好笑,盛景初知道她又想到了稀奇古怪的东西,也不问她,等着她笑完。 她问他:“那你父母给你取的名字是什么?” 他示意她伸出手来,用手指在她的掌心一笔一画地写出来。 禹航。 “大禹治水,我家又住在运河边上。谐音是余杭,杭州的曾用名。” 程了想他的父母大概有种“受命不迁”的想法,所以给他取了个谐音的名字,让他永远记住自己生在何方、长在何方,又将归于何方。 雨没有一丝一毫停下来的意思,程了也不急着走,她伸手接了点儿雨水,眼睛一转,起了个坏心眼儿,一甩手,将水珠弹在了盛景初的身上。 盛景初笑着摇头,也伸出手去接水,双手叠起来,很快接了一捧。程了以为要泼她,赶忙往旁边躲了躲。 他看了一眼掌中的水,轻轻“咦”了一声。 程了耐不住好奇,走近了一些问:“怎么了?” 他又仔细地看了一眼:“有一条小鱼。” 程了先是不信:“怎么可能,难道天上掉下来的?” 但看他的神情那么认真,不像在逗她,她凑过去扒着他的手:“哪儿呢,哪儿呢?” 盛景初一扬手泼了出去,其实怕水淋湿了她,早已经漏掉了大半。 程了躲得倒快,但还是被溅到了一点儿,她作势要生气,又忍不住笑起来。 天逐渐黑下来,几个躲雨的人已经耐不住等待,顶着东西,冒着雨跑掉了。 程了又开始幻想。 “这种天气,就应该坐在躺椅上,手里拿着一本书,不能是中文的,中文的一看就看进去了,要看英文的,边看边走神,旁边要放几个碟子,一个碟子里放板栗饼、一个碟子里放凤梨酥、一个碟子里放话梅、一个碟子里放焦糖瓜子。” 说完,她还咂咂嘴。 盛景初知道,她这是饿了。 衣兜里还有块糖,他剥开糖纸,递给她。 她就着他的手,先咬住一个角,然后用舌头一点儿一点儿挪回到嘴里,中途差点儿流出口水来。 她其实并不特别爱吃糖,但每次吃到这个糖都觉得特别满足。 甜的,但并不腻,带了点儿微微的苦涩。 盛景初问她:“知道这回是什么柚吗?” 她舔了舔唇,笑得像个刚盗完油的小耗子。 “是fallinlovewith柚。” 又等了好一会儿,雨还是不见停,程了这才有些急了:“看来一时半会儿不能停了。”她试探了一下雨水的密度,“要不咱俩冒雨冲出去?” 反正冲还是不冲,都会被雨淋个浑身湿透。 “或许可以让小齐来接我们。” “那多不好意思啊,雨这么大,路上肯定堵得厉害。” 她看了一眼檐上挂着的蜘蛛网,往后缩了缩脑袋。 盛景初却一指墙角:“蜘蛛!” “哪儿呢,哪儿呢?” 程了跳起来,一把蹿到盛景初身上:“还在吗?” 她这个姿势太有难度,两只手紧紧搂住盛景初的脖子,一双眼睛因为惊恐瞪得大大的,两条腿夹在盛景初腰上,像个吸盘,箍得牢牢的。 盛景初有些无奈,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,哄着她:“好了,好了,我骗你的。根本没有蜘蛛。” “我怎么知道你现在不是在骗我,”程了已经知道自己上当了,但是咬着牙不肯承认,毕竟她的反应实在有些丢脸,“万一我下来,你又说有蜘蛛怎么办?” 两人一个坚持,一个哄,正僵持着呢,雨幕中传来一声暴喝。 “你们两个干什么呢?” 两人看过去,发现程爸爸正拿着手电筒撑着伞,脸色铁青地看着他们。 程了赶紧从盛景初身上下来,老老实实地站在盛景初的身旁。 盛景初更加尴尬,好像诱骗未成年少女被对方的家长抓包一样。 虽然事情并不像程爸爸想的那样,盛景初觉得还是应该表达一下歉意。 “伯父……” 程了悄悄去牵他的手,拦着他的话:“哎哟,爸。” “你闭嘴!” 他俩不知道程爸爸是要谁闭嘴,一起闭上了嘴巴。 程爸爸走过来,紧紧地盯着盛景初。 他比盛景初矮了半个头,要抬起头来才能看清楚盛景初的脸,他紧皱着眉,将伞塞到程了手里,两只大手使劲儿捏了捏盛景初的肩膀,然后顺着胳膊一路捏下去。 四周安静得很,只能听到檐下的水声,当厨师的都有一把子力气,程了知道自家老爹的手劲儿,替盛景初提着一口气。 直捏到手腕,程爸爸才收回手,松了口气。 他转头瞪着自家闺女:“你重得跟个秤砣一样,把我们景初压坏了怎么办?” 然后,他笑着拍了拍盛景初的肩膀:“景初啊,没事吧?” 程了顿时满脸黑线,这是亲爹呢,能给她留点儿面子吗? 盛景初暗暗松了口气,还是替程了辩解了一下:“她不沉。” 程爸爸对程了没好气:“你个臭闺女,给你打电话怎么关机了?还是徐迟问我你回没回来,我才知道你被雨拍到半道上来了。” 程了摸出手机看了看,没电了。 心里虽然愧疚,她嘴上却抬杠:“我怎么知道你要来接我的?小时候下大雨时,我满心以为你能接我的,等到天黑都没人,冒着雨回去,你在床上睡觉呢,看我一身水还问我:‘呀,下雨了吗?’” 程爸爸恨自家闺女揭自己的短:“做人要讲良心的,我后来不又接了你一次?” “那次更可气,我都上高中了,你居然去初中校门口接我,没接回来还骂我逃学了。” 程爸爸在额头上抹了一把,不知道是在抹汗还是在抹雨。 程爸爸从包里摸出一把伞丢到程了身上,热情地挽住盛景初的胳膊:“走,景初,到叔叔家去,叔叔给你做好吃的。” 程了噘着嘴巴,撑起伞,跟在他们身后走。 好在这里离甜水巷已经不远了,路上都是水,程爸爸穿了双雨靴,盛景初推着自行车,程爸爸抢了几把,要帮盛景初推着,都被他谢绝了。 盛景初回头去看程了,她对着路灯光挑着水少的地方走,遇到水深的地方,脚尖一点地,轻盈地跳过去。 偶尔落地没落好,险险地站稳,还要回头再重新跳一次。 程爸爸觉得自己变成一只发光发亮的大灯泡,于是交代了盛景初一句:“叔快走几步回去做饭,你帮我看着点儿程了,这丫头三五不时就得发发疯,真不知道随谁了。” 他摇着头,假装叹息了几声,招呼后面的程了:“你帮景初打着点儿伞,爸先走了。” 程了紧跑了两步,踮起脚给盛景初撑伞。 女孩子的遮阳伞本身就不大,遮两个人就有些局促,盛景初怕她淋到雨,一再把伞往程了身边挪过去,半个身子淋在雨里。 程了去推他的手:“会淋感冒的,熊猫。” “蒋老师有个弟子叫楚鹤的……” 程了点点头:“知道知道,我还和他一起打过麻将。” “有一次雨天,楚鹤说要去接女朋友,我很奇怪,他为什么只拿了一把伞。我记得我问他的时候,他还跟我挤了挤眼睛。这个问题让我疑惑了好多年,终于解开了。” 他伸出手环住了程了的肩膀:“原来是这样。” 程了有好半晌没说话,只能听到心脏在胸腔里“咚咚咚咚”地响。她垂下头,马尾辫扬起来,尾尖在他的脖子上蹭来蹭去。 他有些痒,酥酥麻麻的,想起她以前卷着发梢玩的样子,便用食指悄悄卷起她的头发,她的发质滑且软,卷在指尖是凉的,像水在指尖漫过。 路边的花木中开满了沉甸甸的绣球花,吸饱了水,好像马上就要坠下来,程了拿手指划过去,沾了一手的花瓣。 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