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4章-《吾非良人》


    第(1/3)页

    三日后行刑,白骨再被压回天牢时,便关进了天牢最深处,里头重重铁栏,看守极严,更不许任何人探望,便是皇亲国戚关在这里也没有网开一面看一眼的特许。

    墙壁高处唯一的小窗子,那处一丝光线穿透进来,细微的尘屑在光线中上下飞扬,给阴暗潮湿的牢房带来了一丝暖意。

    小窗子下立着一个人,长身玉立,微弱的光线透进窗子,落在白衣身上,仿佛镀了一层极淡的光晕,白色衣衫都显出几分透明来。

    白骨静静看着,神情前所未有的平和,她看着光线中飞扬的尘屑忽然觉得很轻松,再没有了那些打打杀杀后的疲惫,也没有了一直挂在心头内心谴责,一切都很平静。

    或许,她还会有下一辈子,再也不会接触到这些黑暗。

    远处传来铁闸门层层开启的声响,脚步声缓缓向这处走来,其中一个步履声极为熟悉,让她一听便认出来了。

    这一处全部都是重犯,守卫都只在外头看守,这铁闸门不到执行死刑之前是不可能开启的,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。

    白骨转头看去,便见人从通道深处逆着光慢慢走来,衣摆走动间微起,在光下笼上一层薄光,看不清面容,只见束发的墨玉冠泛着光晕,身姿修长,看着极为惑人,那人手中提着食盒,远远就闻到一丝让人垂涎欲滴的香味。

    待到人慢慢走近,白骨的视线又落在秦质后头两人身上,一个是狱卒,看上去双目无神,行动有些僵硬;还有一个带着遮面斗笠披着一身黑斗篷。

    白骨收回视线微垂眼睫,半晌慢慢才看向秦质。

    远处的人一步步走近,面目渐渐清晰,光线落在他面上,眉眼一如既往地温润好看,白衣镶绣繁复花纹,玉带束腰,腰带上坠下一只银色铃铛,长腿窄腰,缓步走来风度翩翩,连衣摆的微微翻动都极为赏心悦目。

    秦质停在木栏前静静看来,微微笑起,那眼中的血丝越发明显,苍白的笑容中都透着一丝疲惫和忧郁。

    白骨见状默然不语,死到临头还有一个人能提着吃食来看她,说没感觉到温暖是假的,可这人却是往日算计她欺骗她的兄长,一时也说不出心中什么滋味。

    那狱卒如同被夺去了自己的意识,行尸走肉一般打开了牢房的铁链子,便站在一旁一动不动。

    秦质打开牢房门缓步进来,将食盒放在地上,伸手一撩一摆席地而坐,将食盒里的菜一屉屉取出,全是她爱吃的,到了最后一屉是一壶温酒。

    白骨看着他拿出酒盏,又手执酒壶将二人的酒盏斟满,默站半晌才在他对面坐下。

    秦质伸手将酒盏端来,她看了许久才伸手接过,抬手一口干了又放回地上,“行刑的时候自然能看见我,又何必冒这么大的风险进来?”

    秦质收回手端起酒盏却不喝,好像没听见一般,只看着酒盏里头的清酒荡起极细微的涟漪,轻问道:“为什么一心想死?”

    白骨轻轻一笑,再没有初见时那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血无情的味道,倒像是一个寻常快意恩仇的江湖侠客,“我不是想死,只是想还……”她齿间微微一顿,似回想起以往,“我从记事以来就开始替暗厂做事,王大人只是其中一个,一路而来才发觉自己背了多少血债,那些太沉重了,压得我透不气来。

    人都有一死的,或早或晚罢了,区区一条命也不过是求一个心安……”

    秦质闻言眼睫微垂,眼中神色未明,薄唇轻掀却没说什么,末了将酒盏慢慢送到嘴边一饮而尽,“所以你不会跟我走对不对?”

    白骨提起酒壶,将二人的酒盏斟满,捅开了那层薄薄的窗户纸,如好友叙旧一般平和道:“你让她走罢,别给我添命债。”

    秦质闻言一言不发。

    牢外那人忙摘了遮面斗笠,本就和白骨相似的眉眼再加上些许易容术,便仿佛另一个白骨,她在牢外跪下,不再是做舞姬时的魅惑模样,泪眼婆娑,“白公子,我是心甘情愿的,秦大人给了我弟弟大好前尘,我这样的姐姐活下去只会给他丢丑,我不想他一辈子抬不起头,只求您成全我。”

    白骨闻言不置与否,看向秦质忽而一笑,似半点不为所动,“这好像和我没什么关系。”

    那舞姬闻言一怔,看向牢中坐着的白衣公子,很坦然,半点不畏惧生死的模样,仿佛超脱俗之外,什么都不在意,一时也不知该道此人没有半点同情心,还是该谢他不愿用她的性命做替代。

    秦质静默片刻,慢慢放下酒盏,“想要以命还命,也要看旁人要不要,你以为你取了别人的性命,再拿自己的命相偿就没事了吗?”他抬眼看向白骨,面上带着不以为然的微讽,“死人要你的命有什么用,一辈子偿还活人才是正经。”

    白骨有些说不出话,便是觉得他说的都是歪理,她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,只能干巴巴道:“你不用再说了,我心意已决,你也不必再使什么别的招了,北越的迷药对我没用,九邪功虽损身子,但对我的好处却极多,你的蛊伤不到我,迷药也不可能。”

    秦质闻言慢掀眼帘看来,眼眸越渐深沉,“这么说你是怎么样都不会走了?”

    白骨抬眸对上他的视线,神情从容淡定,“我不想走,没人能让我离开这里。”

    牢中忽而静了下来,本来就没什么声音,现下越发静得压人,心都有些沉甸甸的。

    秦质眼眸微转,由深沉至阴翳,莫名叫人有些头皮发麻,他慢慢站起身,静静看着白骨一言不发。

    白骨头铁得很,半点没觉着怕和危险,还垂下脑袋自顾自伸手去拿盘子里的鸡腿。

    秦质眼神猛然一凛,透出几分狠厉,突然俯身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就往外拖。

    白骨一个没防备便被一下拽起,跄跄踉踉顺着力而去,踢翻了一地的菜。

    秦质却不管不顾地将她往外拉,那手劲大的都快把她的手腕捏断了去。

    白骨忙站稳身子暗使内劲拽回手,却不防秦质的手跟钳子一般夹住了就不放,一使劲便连他人都一把拽了回来,猛地将自己撞向了身后的墙上。

    再不会武功也是男儿身,本就比她重许多,骨头硬了她不知几倍,这般一撞险些让她一口气没上来归了西去。

    牢外站着的舞姬被这般架势吓得直后退好几步。

    白骨还未缓过劲来,便觉秦质极为用力地抱着她压向墙面,他的身上真的很硬,力气也不是她能比的,她手脚并用地挣扎却纹丝不动,整个人跟被困在笼子里一般。

    她挣扎得越激烈,他就越发用力地锢着她。

    她一时怒上心头,眼神一凛猛然抬手一掌拍向他后背,便听一声闷哼,她忙借机去推他,却还是跟山似的半点推不动。
    第(1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