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那天是个午后黄昏,程弥去找黎楚。 还没踏进孤儿院,远远便听见院子里大树底下爆发出一声男孩的尖锐哭声。 那时孤儿院里有个六岁的小男孩是个小霸王,凡事要压人一头,嚣张跋扈目中无人。 程弥当时以为他又把哪个小孩打哭了,结果没想到是小霸王被人打哭了。 孤儿院里大树底下,小霸王那张总气焰嚣张的小脸上布满泪水,一只眼睛乌青黑紫。 而他对面是一个长得很白很好看,外表看起来比他好欺负一万倍的小男孩。 那两只眼睛却犹如小狮子一般,像随时要挠人的小爪子,手里紧攥着一袋糖果。 因为别人要抢他的东西,他便护得越紧。 程弥一下子知道了,是小霸王要抢他糖果,结果反过来被打哭了。 都还是小男孩,小霸王被打,他那几个小伙伴也被吓到,和他一起哇哇大哭。 不多时孤儿院里阿姨便匆匆赶出来,看到小霸王脸上的伤,惊呼声此起彼伏,急忙把他带到里面去处理伤口了。 孤儿院树下只剩下小男孩一个人。 还有程弥。 程弥问他:“你叫什么?” 小男孩不理她,冷淡看她一眼,走了。 于是程弥跑去问孤儿院的阿姨,阿姨告诉她,他叫婷婷,大名司婷。 程弥说:“我的女生朋友才叫这个名字。” 阿姨笑:“是梁阿姨起的嘞。” 程弥懂了,梁阿姨不太识字。 阿姨告诉她:“办手续的时候,梁阿姨问婷婷叫什么,他说了个婷字后就不说了,后面也不知道怎么问都不肯开口了。梁阿姨就会写这么个婷字,就叫这个婷了。” 程弥第二次再见他,是来孤儿院领养的一对夫妇想带走他,却在不知道得知他什么情况之后面露难色,带走了别的小孩。 黎楚当时生活在这里,程弥问她为什么没人要带走他。 黎楚说:“他身体有病。” “什么病?” “不知道。” 程弥问她:“你为什么不跟他玩?” 黎楚当时眼巴巴等着江训知放学过来:“他都不说话,还凶凶的,谁要跟他玩。” 又说:“他自己可能还不想跟我们玩呢。” 从来到孤儿院,小男孩一直一个人待着,不跟人说话,也不跟人玩。 但不是没人跟他玩。 那天程弥生日,程姿买了很多棒棒糖,让她拿给其他朋友吃的,程弥孤儿院里的小朋友都发了。 大家都很高兴,只有小男孩在角落里无人过问。 而那天程弥在他面前停下了,笑着递给了他五根棒棒糖,问他,能不能跟姐姐说声生日快乐。 自然是不可能,他连糖都没拿,别说跟她说话。 后来,程弥天天找他说话,找他玩,给他的吃的玩的和给黎楚的一样多。 渐渐的,他会跟她说一两句话了,虽然还是冷冷的。 程弥以为他们熟了,直到那天,她想伸手去拿他的糖。 却被他一爪子抓在了耳下。 他下手很重,像只带刺的小刺猬。 大概认为她是跟小霸王他们一样的人,要欺负他抢走他的东西。 程弥当时还是小孩,被抓那么一下,痛到没忍住掉了几滴眼泪,最后是阿姨来带她去处理伤口。 这事之后程弥气到三天没跟他说话,直到第四天消气。 她去孤儿院,他坐在树下,从她进来后就一直盯着她看。 程弥过去问他,你是不是在等我,他说不是。 她耳下贴着纱布,跟他说:“你要给我一颗糖,我们就还是朋友。” 他当然没给她。 但在她伸手去拿他糖的时候,没再凶巴巴了。 孤儿院里不时有家庭来领养小孩,每一个小孩都想被带走,被爸爸妈妈疼爱,于是在大人面前嘴甜又可爱,而他却连话都不跟大人说。 即使因为皮相喜人,很多家长一来就注意到他,但也因为他身体原因,没有任何一个人考虑过带走他,都是带走了别的小孩。 后来连小霸王都人被带走了,他却还是在这里。 有一天他看别人被带走,盯着别人手里的变形金刚。 程弥注意到,问他:“你喜欢那个?” 他性子倔,被她当场拆穿,没理她,转过身去了。 几天后程弥攒钱给他买了个变形金刚,还在上面刻了“婷婷”两个字。 当时黎楚还笑她了:“男生都把这个东西当宝,你还把它划了,你是不是笨啊。” 被黎楚说完,程弥去送礼物时竟有几分忐忑,但仍是把礼物送给他了。 他一直防备心强,跟她也不算亲近,程弥甚至连他会不会收她礼物都不清楚。 更别说是个已经被刻了字的变形金刚。 可让她意外的是,他却什么都没说,收下了。 再后来,程弥没再跟他碰过面,因为黎楚被黎烨衡从孤儿院接走了,而黎烨衡担心女儿不习惯,跟程弥母亲程姿商量好后,那段时间也一并把程弥带过去住了一段时间。 直到一两个月后回来,程弥再去孤儿院找他,却已经找不到了,孤儿院里的阿姨说他已经被人带走了。 又说这小孩拿了东西给梁阿姨,让梁阿姨拿给她。 但梁阿姨这几天回老家了,让她过几天过来。 对孤儿院的记忆便就此断层。 小孩子忘性大,不过一两个月,便彻底忘记了这么一个人,直到面目模糊。 可有人不同,有人不仅没有遗忘,而是每一分每一秒都在靠其呼吸。 一个劣质变形金刚,他却从五岁一直珍藏至今。 —— 飞往公司的前一天,程弥先上了另一架飞机,飞了趟嘉城。 她没带什么行李,从机场出来后径直打车去孤儿院。 时过境迁,沿路很多建筑早已变样,连街道名都变得陌生。 出租车上司机在放容祖儿的《小小》。 几年前发行的老歌,旋律晃荡在车厢里。 ——我的心里从此住了一个人,曾经模样小小的我们。 程弥心里发闷,落下车窗,风吹过老楼大树扑面而来。 随着出租车离孤儿院越来越近,程弥耳下那块疤越是隐隐作疼。 上面还留有司庭衍的新鲜印记。 从始至终,耳下疤都只有他一个人。 孤儿院前那条水泥路已经翻新,挂在大门旁的门牌也不再生锈,院子里仍立着大树。 ——你在树下小小的打盹,小小的我傻傻等。 程弥从车上下来,走进孤儿院。 她昨天事先联系过这边。 梁阿姨已经变得白发苍苍,江训知父母早在他去世后搬家,而其他阿姨已经被儿女带去享福,这里只剩她一个老人。 比起当年,孤儿院里如今孩子少了很多,显得有点空荡。 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