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六章 光天化日-《影视世界从三十而已开始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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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刘平小声答道:“好了。”

    胜伊翻身背对了他,含含混混的又问:“没打你吧?她打人可疼了。”

    刘平梦游似的躺下去,扯过半边被子盖住了身一体:“没打,睡吧!”

    胜伊打了个呼噜,重新坠入梦乡。刘平辗转反侧,却是难眠。他是喜欢女人,可是从来没有打过赛维的主意。睁着眼睛发了许久的呆,最后他往被窝里一缩,决定不想了。反正赛维肯喜欢他,哪怕只喜欢一天,也是他的幸运。

    刘平睡得晚,醒得却早。昨夜他心中惶恐,似乎根本谈不上悲喜;大清早的回首往事,他回过了味,胸膛像是迎风敞开了,五脏六腑满是光明清凉。外间有人出出入入,是老一妈一子送了热水进房。他不管熟睡的胜伊,径自下去洗漱穿戴。最后推门一步迈出去,他抬头一怔,随即就笑了。

    原来赛维和他心有灵犀,也是正推开了房门。她已然经过了一番修饰,头发不但一丝不乱,面孔上也施了脂粉。含一着笑容向前走到院中,她把腰背挺得溜直,像朵小桃花似的抿嘴一笑:“早呀!”

    刘平上下打量了她一番,在印象中,他总觉得她像是带了一点病容,没想到经过了香粉胭脂的武装,她也是个白一里一透一红的苗条大姑娘。忽然快步跑向了对面的东厢房,转眼的工夫他出来了,手臂上搭着赛维的呢子大衣。把大衣展开披到赛维肩上,他又绕到了她的面前,伸手为她拢着大衣前襟:“冷。”

    赛维一直没有男朋友,男朋友的一爱一护,自然就更没享受过。清晨的秋风,凉如深水,可是她从心眼里向外散发着热量,想要说话,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,于是失控似的就只是笑。笑着笑着,她眼珠一转,忽然不笑了。

    弯腰从院子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,她扬手用力掷向西厢房的玻璃窗。窗子后面贴着一张蓬头垢面的脸,正是惊讶的胜伊。隔着玻璃受到了一次震慑,胜伊当即后退一步,而赛维站在院内,扬着脑袋大声道:“你姐我就站在外面,要看出来看,鬼头鬼脑的干什么?”

    房内的胜伊乱窜了一圈,末了找到大衣裹到身上。趿拉着兔毛拖鞋跑去外间,他推开一房门伸出脑袋,继续警惕的审视赛维和刘平。赛维已经把大衣穿利落了,公然挽住刘平的手臂,她对胜伊说道:“我们已经建立了恋爱的关系,一会儿要出去找家广东馆子吃早茶。你呢,最好就不要跟着我们了,我会给你带芋头糕回来,好不好?”

    胜伊听闻此言,几乎愤怒了:“凭什么?我是你亲弟弟,你要他不要我?等我十分钟,我也要去!”

    赛维和胜伊从出生到如今,一直是不拆伙;如今忽然听说赛维要和刘平恋爱了,胜伊若有所失,同时恨起了刘平。及至他们到了馆子,胜伊冷眼旁观,就见刘平端起茶壶,自然而然的为赛维洗涮杯碗,还不时偷眼看她。赛维涂了个亮晶晶的红嘴唇,一排白牙齿始终晾在外面笑嘻嘻。也不是浓情蜜一意的模样,倒像是刚刚得了大胜利,洋洋得意。

    胜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,含一着一点眼泪望向窗外,感觉自己是孤苦伶仃了。

    胜伊别别扭扭,虽然不敢和赛维正面抗衡,但是已经暗暗的把矛头对准了刘平。用牙齿啃了一丁点芋头糕的边角,他饱了,开始斜着眼睛去看刘平。三人是围成了一个“品”字形落座,刘平正是坐在他的旁边。察觉到了他的目光,刘平一边慢慢咀嚼,一边疑惑的抬眼回望向他,又带着上扬的调子,向他询问似的“嗯?”了一声。

    胜伊冷笑着转向窗外,不言不语。刘平看出了他的异样,放下筷子轻轻一拍他的手臂,结果他像被热水泼了一样,猛然一拧肩头,又对着外面风景说道:“姐,照理我该向你们道喜,可又怕我道了也是白道。你想爸爸能同意你嫁给个穷困潦倒的和尚吗?他身上穿的戴的,还都是我们给他置办的呢!你若是真跟了他,你的婚姻,就不是下嫁两个字可以说完的了。你把五姑的教训全忘记了?”

    他说话时,刘平就怔怔的看着他,嘴里还含一着一点糕饼,面颊微微的鼓着。赛维两只耳朵对着胜伊,一双眼睛瞄着刘平,越看越一爱一。及至胜伊话音落下了,她露出了和弟弟一模一样的冷笑:“你把我说成傻瓜了。难道我真能直通通的就跑到爸爸面前,说要嫁给刘平吗?我自然是有我的主意,你等着瞧吧!”

    胜伊无所谓似的一耸肩膀,从鼻子里笑出一声:“哼。”

    三人中的两人吃饱喝足,出了馆子。家里的汽车一直等在门外,胜伊把双手插在西装口袋里,站在后排车门前仰头望天。车内的汽车夫跃跃欲试的回头看他,不知道自己要不要下车为他开门。

    及至刘平和赛维也从后方赶上来了,胜伊还像根刺似的戳在地上,一动不动。刘平伸手为他拉开了车门,没说话,只笑了一下。

    胜伊翻了个白眼,随即一爱一答不理的钻进车里。赛维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,当即翻了个同样的白眼,心想你没人要,我可有人要。难道我见了可意的男人不找,天天照镜子似的看你吗?

    三人坐上汽车,刘平居中。忽见赛维没戴手套,一只手缩在袖子里,另一只手就撂在大一腿上。他下意识的握起了她的手,心中依旧是没有生出天长地久的奢望,又想此刻自己每多关怀她一次,将来真相大白,恐怕自己就要多挨一个大嘴巴。大姑娘的手是能随便握的吗?不过有的握就是幸运,握一次算一次。将来算起总账,她一爱一怎么着就怎么着吧!自己在大问题上规矩一点,别耽误她以后的婚姻,也就是了。

    刘平盘算定了,便把赛维的手揣进自己的口袋。赛维状似无意的望向前方,一颗心在暗地里怦怦乱跳,同时听见刘平询问胜伊:“你冷不冷?”

    胜伊像只受了惊的鸡崽子一样,急赤白脸的将两只膀子乱扇一通,满车里都是他来无影去无踪的手:“哎呀别管我别管我,离我远点,一边儿呆着去!”

    赛维没有动,心里想着对弟政策:“我是揍他呢,还是不揍他?”

    胜伊半路下了汽车,说要找朋友玩去。赛维先还不理会,及至到了家,忽然发现胜伊居然随身携带着支票本子,登时吓得魂飞魄散,生怕胜伊被人诳去赌一场,输尽二人身家。

    她把刘平留在家里,慌里慌张的独自出去找弟弟。刘平独自留在赛维房一中,这里坐坐,那里坐坐,忽然自己笑了,笑过之后翻出他的破旅行袋,找出了他仅有的一张小照片。眼看院内寂静,他捏着照片坐在窗前,在一陽一光下面细看。

    二十年前得到照片时,感觉它真清楚,真奇妙,竟然能把两个人的面貌收在一张小纸片上,并且是活灵活现。说好每年都要拍一张一合影的,倒要看看一个小女人是怎样一点一点的老去;而纵算是女人老了,照片上的影子也依旧年轻。

    可是,他们只有一年的光一陰一,月牙死在了十九岁的好年华,永远不老。

    手中的照片已经渐渐变得模糊,仿佛他与照片之间,隔着二十年的岁月风尘。时间剥夺他的一切,他是永恒的一无所有。

    刘平盯着照片看了许久,想起了许多热气腾腾的往事。对他来讲,往事也是珍贵的。他的人生是无涯荒野,十年之中,未必会有一件事情值得记忆。

    旁边窗台上摆着一瓶蔻丹,是赛维用过的。蔻丹红得热烈,和照片形成了一个刺目的对比,陈旧的更陈旧,新鲜的更新鲜。

    刘平看看蔻丹,看看照片,诸如此类的对比看得多了,所以他并不动容,只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起身把照片收好,他坐回窗前,拿起蔻丹摆一弄着玩。通红的小玻璃瓶子带着一点芬芳,刘平拧开了上面的金属瓶盖,瓶盖里面伸出一根小刷子,浸染着淋一漓粘一稠的指甲油,油的气味很刺鼻,幸而他此刻可以肆无忌惮的不呼吸。

    正在他自娱自乐的做研究时,院内忽然来了客人。他隔着玻璃窗向外望,就见来者裹一着一件簇新的长披风,袅袅婷婷如入无人之境,正是马家的四小姐。二小姐三少爷不在家,丫头们乐得躲在屋子里偷懒,院子里空空荡荡,于是四小姐手里捏着几张花花绿绿的票子,站在院内娇一声叫道:“三哥,在吗?我来给你送几张义务戏票。”

    然后不等人回答,她一扭头,忽然发现了东厢房内的刘平。马家上下各自为政,如今敌对势力范围内忽然出现了新面孔,她就下死劲的盯着他看了好几眼,随即径自转弯,迈步上前推开了房门。

    抖着手里的票子一挑里间门帘,她是不怕男人的,站在门口直接问道:“哟,你是二姐三哥的朋友?”

    刘平知道马家的关系很复杂,所以不想和四小姐生出任何联系。迟钝而又一陰一沉的扫了对方一眼,他垂下眼帘,默然无语的将一刷子蔻丹涂抹在了手背上。手很白,蔻丹很红,看着有点触目惊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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