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蚨(十三)-《魈君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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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刑司其实早就知道,结局必定会是这样,只是这刻仍旧觉得不舍,低声问道:“红菱,你决定了吗?真想和我们一起走,我来想办法。”

    红菱的脸上俱是渴慕,却是坚决的摇了摇头,清秀的小脸上,写满了坚决。麟犀现在也终于明白了,她说的“起程”说的实则是要去超生去了啊!这个可怜的女孩子,活着的时候没过过几天好日子,现在死了却还要这样的受苦。

    只见红菱单手一招,那些尸体都仿佛又有了生命,纷纷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,影影绰绰的白衣,宛如铺天盖地的阴云,瞧来声势浩大,甚是可怖。

    头上银钩西沉,晓色将现。红菱抬头看了看,即将淡去的晨星,喃喃道:“活着真好啊!刑公子,我要走了!你能送我一程吗?”

    刑司低下头,看了看掌中豁然多出的一柄通体血红的宝剑。红菱说着说着,身形就渐行渐远,等到这刻,话音断绝之时,那一干鲛人腐尸们早已簇拥着白衣的女子,重新站回了漆黑的潭水上。

    麟犀不忍心看,紧紧闭上了眼睛,云英石中的脸孔满是不舍。剑身转动间,喧天的烈焰似要将一切焚烧殆尽。那一片火海中,一滴冰冷的水滴无声的落在麟犀的脸上。麟犀诧异的抬起头,刑司寒玉般冷然的侧脸上一道几不可辨识的水渍,却只有一瞬,冲天的火光,淹没了一切,白衣的女子,怔忪的傀儡,还有刑司那滴未及成型的眼泪。

    什幺黑潭,什幺腐尸,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只是场可怕的恶梦,都随着这场火消失于无痕。麟犀从刑司的手中跳出来,呆呆的问:“魈君,它们都走了吗?红菱也走了吗?”

    刑司张开手,月光下,刑司手中,一条红色菱带,边缘处一片焦黑的印记,正是方才送刑司他们离开的那道红色“架桥”。

    原本是深潭的地方,那潭水早被麟犀的五味真火烤干,现在瞧来就像是地面上一个丑陋的大坑。坑里填满灰烬,恰有海风吹过,那灰洋洋洒洒,被卷得散得到处都是。坑里,重重掩埋下的巨大青色制钱,显了出来。从方才开始,就一直哭闹不休的沉灿倒像是忽然清醒了,跌跌撞撞的奔了过来。他身上那席白衣,也在奔跑中,渐渐化作丝丝缕缕,麟犀定睛瞧去,眼中的沉灿哪还是初见时的那个翩翩公子。现在,这偌大的土坑中,只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子,满脸堆迭的皱纹,蓬乱的白发在风中飘摇,手中却还不依不饶的抱着那青钱,哭喊:“完了,完了,真的什幺都完了……”

    《云荒野史》载,青蚨,亦名“鱼伯”,以青蚨血涂钱,皆复飞归。“青蚨还钱”之说,遂由此得。

    麟犀呆呆的被刑司牵着,却是忍不住又回头看了过去,沉灿苍老的脸上,涕泪纵横,却又有哪滴泪是为了红菱,为了那个曾白衣翩然,盈盈起舞的可怜女子?

    晓色出,海上烟波浩淼,初生的旭日,洒万道金光在碧盈盈的波面上。脚下的土地,仿佛也随着这旭日的东升,恢复了些许生气,或许明年的春天这里又会开满形色的奇花异草,只是还有谁记得红菱吗?

    谬然早早的就等在海边,见刑司、麟犀二人行来,显得十分开心,“正想去唤你们呢?看——有船来了!”

    刑司黑色的衣袍在海风中猎猎飞舞,极目处,海面上一叶小舟,飘摇着渐近。

    精致小巧的一条龙舟,舟首处的龙头上立了个红衫的少女,少女见了刑司,笑语道:“魈君,我奉我家龙王之命,给魈君送舟子来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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