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4.托孤-《缉凶西北荒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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为谨慎起见,房正军向专案组做了汇报,于是,在书记员及专案组人员的围绕下,张小兵再一次描述了他对案发当夜的回忆。
这对孩子来说是无比残忍的折磨。张小兵在被迫回忆了半个钟头之后,再度失禁了。
笔录到此为止,时任专案组组长的李成立发话:“就这样吧,以后不要再来问这个孩子了。他知道的已经都说了,再问,把孩子问疯了。”停一停,他又说:“卷宗绝密,别泄露出去。”
能为张小兵做的,他们都做了。
而房正军知道,自己保护的责任还没有尽到——这么多公|安局的人来到芝川福利院,虽然明面上打着“访问”的旗号,房正军心里还是担忧。他真怕凶手就在自己身边,更怕张小兵遭遇不测。
死去的人,他追不回命来,活着的,他说什么也要守住。
房正军想把张小兵带回家里,又怕目标太大,无法解释他的身份。更何况他愧对妻儿,原本对房灵枢就关心不够,现在领回来一个张小兵,还不知道房灵枢要闹成什么样。
有什么人可以收养张小兵呢?
此人必须信得过,是熟人,但又不至于令人一眼发现养子的异常。
偶然地,就在那一年,梁峰回到芝川了,他是作为文体界代表来访问福利院,陶院长向房正军提起这件事,他才想起这个多年未见的老战友。
那时他还不知道梁峰没有孩子,对方是全国冠军,房正军亦不敢高攀。倒是梁峰先打了他单位的电话:“军子,我听说你也在芝川,这你也不见我一面!”
梁峰一直在北京训练,那一批战友里,他发展得最好,自然也就和大家有些脱节。他热情地邀房正军出来见一面,房正军推辞不过,还是去了。
老战友见面,当然亲热。梁峰并没有冠军的架子,他自己斟上酒,又给房正军斟酒:“其实我家就在芝川,只是训练一直住在北京。我听老陈说你来芝川工作了,想着想着要见你一面。”
梁峰其貌不扬,但因为工作的缘故,精神面貌很好,人也显得年轻。相形之下,房正军沧桑得多,也拮据得多。
“你怎么就有白头发了。”梁峰叹息道:“军子,你这工作,太磨人了。”
房正军只是苦笑:“喝酒,喝酒。”
他们谈起在华阳当兵时的往事,那时梁峰、陈国华、房正军,他们三人关系最好。梁峰刚去射击队时,还常给陈国华和房正军写信。后来出了大案,房正军和陈国华都无心再传鸿雁。联系也就慢慢淡了。
但感情还在,他们互相了解,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品。
“你还记不记得,咱们去野外拉练,被野狗围上了,还是你,神枪|手,一枪一个,那一地打得狗毛乱飞。”房正军感慨往事:“你这个功夫,就应该当运动员,应该拿冠军,许海峰之后就是你了,你俩名字里还都有一个峰。”
梁峰只是憨厚地笑。
他们都没变,再聚首,梁峰还是那个山沟里出来的神枪|手,房正军也还是那个愣头愣脑的副班长。
一个屋里睡过,一个锅里吃过,只有当过兵的人懂这份情谊,那是和亲兄弟一样坚固的感情。
酒过三巡,房正军诚恳道:“改天让弟妹和你嫂子见一面,小孩子结个拜把兄弟。让我老婆看看我兄弟的出息,也让我儿子跟你好好学学。”
梁峰羡慕地看他,半晌,低下头去:“我这到现在,还没有娃娃。”
房正军诧异地看他。
“你弟妹生不了。”梁峰憨厚一笑:“生不了就不要了吧。就这么也能过,我的钱,也够以后养老。”
“是、是,这确实为难,你不容易,弟妹也不容易。”
梁峰红了眼圈儿:“你不知道,她这个人要面子,又不愿意去医院。这么些年我也没跟人家提过这个事。”
“……”
那一瞬间,房正军心中忽然涌起了一个天成的想法——真是船到桥头自然直,有难自有贵人解,这难道不是天意吗?
他怔了半天,磕磕巴巴地问:“就没想领养一个?”
“……想过。我这不是,前几年,忙得很,你弟妹心里也别不过这个弯。”梁峰叹口气:“算了,是我命里没缘分,那天去福利院,我其实也想过,还得和你弟妹再商量。”
房正军猛地抓|住他的手:“要是……要是……要是我托付你一个孩子呢?”
梁峰愣住了。
房正军是怎样向梁峰和盘托出一切,梁峰又是如何说服妻子,接纳张小兵,这些事情,十二年过去,已经无法一一还原。在房正军泣不成声的叙述当中,房灵枢只能粗略地明白一个大概。
总而言之,梁峰未负所托。
无人知晓房正军和梁峰是怎样约定了这个承诺,为保险起见,房正军擅自动用了公权,在未办理收养手续的情况下,给张小兵上了新户口。
他们甚至伪造了出生证明——于是这个孩子在一切记录上,宛然就是梁峰亲生亲养的孩子了。
梁峰急中生智地给自己的儿子取了名字:“就叫梁旭吧,旭日初升。”
他甚至连这个孩+子的面都没有见过。是的,他听说张小兵有心理障碍,也听说他自闭且失禁。而他什么都不问,因为他确乎如房正军所了解并相信的那样:为人忠厚,并且善良。
房正军托付他,他就义无反顾地许诺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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