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至日-《1930来的先生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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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白杨是真怕见到白富强。照片白富强是肯定看见了,大概因为白杨事业在上升期,白富强才忍着没发作。

    真要两个人见了面,白杨怕他爹要徒手撕了金世安。

    他把自己攒下的片酬全汇给了白富强,钱不多,十来万——他虽然演了不少戏,但多数都是以低片酬在争取提升自己的机会。至于广告和代言的费用,李念光明正大地告诉他,公司扣下了,因为要筹备秦淮梦的资金。

    应该的,白杨和钟越都不是计较钱的人,何况李念的钱也都是金世安的。

    对演艺行业的人来讲,拍了一年的戏,只攒下这点钱,真是连塞牙缝都不够,但对普通人来说,这已经是一笔可以抬头挺胸的收入了。

    白富强大概还在生气,居然没给他打回来。

    世安见他哭丧着脸,知道父子之事不是一时可以消解,只拿别的话来逗白杨。他问白杨:“你怎么想起来去看还魂记。”

    “还魂记是什么。”

    “就是牡丹亭。”

    “哦,昆曲啊。”白杨企图蒙混过关,“随便看的。”

    世安把栗子壳倒在他脸上,“不说实话?”

    白杨在一片劈头盖脸的栗子壳里左躲右闪,“你不是以前教过我嘛。”

    “然后呢?”

    “我有一次看到,就想起你了。才知道原来你教我的是昆曲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呢?”

    “……所以我就多看了几次呗。”

    世安扫开他脸上的壳,“为什么?”

    这个人明知故问,白杨恼怒地抓起栗子壳丢他,“想你呗!”

    世安不躲不闪,只是看他。白杨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,伸手捂他的眼,“干嘛看我。”

    “我在想,”世安捉住他的手,一下一下轻轻地啄,“你怎么这样惹人爱。就是千刀万剐,我也得求伯父答应我,让我和你在一起。”

    白杨被他说得就快原地爆炸。

    行了,书房被祸害了,小客厅还能幸免吗?

    今天也是保罗辛苦的一天。

    如李念所言,秦浓很快收到了两份试镜邀请。一份给姜睿昀,一份给李今。她拿到意向书的时候,姜睿昀和李今已经各自接到电话,他们被告知这是张惠通的大作——不,也许是明年国内最大的一部制作。

    这么多年了,李念还当她是一个傀儡,总是不肯放过她。她是个被他丢弃的玩偶,什么时候想起来,还要拉一拉她心上仅存的这根线。

    她明白这是为什么,是她求仁得仁。

    她真的拿他没有办法。

    秦浓看着两份意向书,不由得冷笑起来。

    秦浓把两份意向书压了好几天,一句也不提。她很好奇,李今和姜睿昀谁会先忍不住?

    先来的是姜睿昀。

    他来的时候,秦浓刚拍完一组贺岁封面,正在卸妆。这组杂志内页里带着姜睿昀,为避嫌,她没带李今。

    整个拍摄过程里,姜睿昀都若无其事。他不说秦浓就更不会提。

    这边收工,她在化妆间里慢慢撕掉假睫毛,姜睿昀进来,开门见山地说,“张惠通的戏,我想上。”

    秦浓只顾着慢慢撕睫毛,并不看他,只向两个助理和化妆师曼声道:“俞老师,你辛苦了,我这边还有事。”

    化妆师识趣地出去了,两个助理也跟着带上了门。

    秦浓向镜子里仔细端详自己的脸,不细看的话,还是十分地容光照人,她用力向镜子里做出一个娇圌媚的笑,眼角有几不可见的细纹,从厚重的脂粉下浮出来。

    “我是不是老了。”秦浓问。

    “还好,有细纹。”姜睿昀坦白地回答,“但你比其他同龄大花保养得好。”

    秦浓不开心地提起自己的眼角,“不该换美容师,这个人做得不如Jimmy好,我总觉得皮肤下垂得厉害。”

    镜子里的她被自己的玉手捏着眼睛,真是个美貌的狐狸。

    姜睿昀默然地在她身后坐下,看她在镜子前面扭来转去:“我好像瘦了,肋骨出来了,刚才摄影师也说腰上这条线不好看。”

    女明星都是这样,再有多少影后视后的桂冠加身,说到底还是以色事人,一旦容颜凋谢,哪管你过去是多么绝色,一旦老了,丑了,恶评和讥嘲就会蜂拥而来。好像过去的美艳不是光荣,而仅仅只是为了衬托今日老去的耻辱。

    她们活得艰辛。每天都如临大敌地和每一条皱纹针锋相对,怕瘦又怕胖,胸唯恐不大,臀唯恐不翘,腰唯恐不细,肤唯恐不白。

    在杂志访谈里,秦浓却要优雅地说,“美由心生,不怕老去。”

    天大的笑话。

    观众们都认为女神应当永远不老,她们得天所授,应当永驻芳龄。而只有圈内人明白,这些艳圌丽的花朵,每日经受着聚光灯的暴晒,化妆品的侵蚀,勾心斗角,劳心费力。她们只会比平常人老得更快。

    从来芳华只一瞬。

    娱乐圈靠千娇百媚的女性撑起一片天,可对女性又格外刻薄——男星出头难,可是一旦出头,就好过许多。女星们却永远地挣扎在求美的地狱里,人们愿见娇颜,不肯见白头。

    女明星们为艳压群芳,不得不圌厚布浓妆,还要加上后期描摹,更要打针、吃药、照激光,朝脸上埋各种线,打钉动骨,开刀拆筋,把自己折腾得鼻青脸肿,宛如一次次地打回娘胎重练。可是再美的脸蛋,上了镜头,就变了形,灯光一照,所有细微的不完美都原形毕露。台下看去再怎样倾国倾城,镜头里硬照出来,不过如此而已。

    这是个不见血的白骨场,吸着浮华人的血,旧的去了,新的还会再来。

    秦浓在这样的脂粉硝烟里雄踞一方,别人并不会知道她本真是有多美,也不会知道她为了维护这一点胜过别人的美,是怎样苛待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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