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9章-《烈火浇愁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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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这漆黑的世道里,何人不癫狂?

    陈太后嘶吼道:“你站住,你站住!盛潇,你……唔……”

    对她毫无敬意的混血侍卫面无表情地捂住了太后的嘴。

    盛灵渊在几步远处回过头来,脸上挂起浮夸的忧虑,说道:“母后放心,朕定当寻访名医,觅得良药,早日还您清静。”

    陈太后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,忽地一僵。

    “只是江山初定,诸事繁多,怕是还需要一些时日。”盛灵渊嘴角一翘,“烦请母后容我,再多许我些耐心。”

    该杀的人还没杀完,他这一只遮天的手还没摆正。

    盛灵渊说完,礼数周全地朝太后拜下道别,像一场炉火纯青的礼仪表演……那是太后从小逼迫他的,行走坐卧,一点不能有失。

    然后他转身朝冰殿外走去,浮在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,抱着婴儿的侍卫连忙跟上,盛灵渊看也不看那从火里捞出来的孩子,冷冷地说:“不是说让那小东西别哭了吗,怎么还不消停?”

    “再不消停,就捏晕了他。”

    殿外是青天白日,朗朗乾坤,柳芽已是新绿,可度陵宫的雪仍像从未化开过。宣玑鬼使神差地上前,想拉住那个比雪还冷的影子,却只抓到了一把碎光——

    宣玑蓦地睁开眼,差点被阳光把眼泪刺下来,原来不知不觉,一宿已经过去了。此时日上三竿,特殊医院里工作人员来来往往,护工习惯了各种奇形怪状的特能人,不知道他在搞什么仪式,也没打扰他,在他入定的时候悄悄把病房打扫干净,拉开了窗帘,又给花瓶换了新枝。

    新的花束上还沾着水珠,病房南面的窗户正朝大海,能看见连成一色的海与天,辽阔得不可思议。

    宣玑却诈尸似的,直眉楞眼地从病床上翻起来,就要往外跑。

    腿盘了一宿,麻得没了知觉,一落地就差点跪下,宣玑也不管,神魂仍落在三千年前,他踉踉跄跄地奔了出去,仿佛一卷瘸腿的龙卷风。

    盛灵渊身上重重的迷雾终于被他掀开了一角——既然是万民之望的人族太子,为什么会像个祭品一样,被人钉在青铜鼎上?

    为什么“生母”在世,年幼的太子却要跟在帝师身边颠沛流离着长大?

    为什么长兄尚在,他们却让幼弟当预言的主角?

    为什么刚刚斩了妖王、收复人间的人皇陛下宫室未成,便遭群臣逼宫?

    为什么丹离灭高山人的手段这么迂回,故意引诱微煜王入魔,好像就只是为了让他在人皇手下多走三招……

    如果不是盛灵渊事先知道了自己的身世,如果不是宁王临阵倒戈,那武帝的一生会不会就像流星一样灿烂短暂,停在他驱除异族、杀入高山王庭的高光时刻,由兄弟子侄登基继承大统,将那朱雀神庙里的肮脏秘密永远埋在英雄往事里?

    难怪他成年后一直没人催婚催育,哪怕与妖族的战事激烈成那样,丹离与太后也没想着上个“保险”,让他给人族留一点骨血。原来他从始至终,都只是一把危险的武器。

    这个世界上,唯有一把夭折的剑是属于过他的东西。

    这是……什么样的一生啊?

    宣玑倏地停下脚步,看见盛灵渊在特医院门口和几个风神特工说话,风神们那天在海上被微煜王的分身们搞得满头包,没听见他逼死知春的那一段,还以为老魔头是救了他们燕总的恩人,一个个围着他热泪盈眶,感激得恨不能肝脑涂地。

    盛灵渊脚底下堆了一堆礼盒,什么玩意都有,足能拉到城乡结合部支个年货摊。

    张昭那缺心眼的傻孩子还当场掀了他的秒表后盖,掏出一枚龟甲符咒,郑重其事地交到盛灵渊手里:“哥,这是我爸妈走的时候给我留下的,我家是特能世家,这片龟甲是祖宗留下保命的……虽然我也不知道怎么保,但肯定是个特能古董,往里灌注异能我能感觉到。这是我浑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,交给你保管,以后你拿着它,有事传唤我,我随叫随到,天涯海角也赶回来。”

    老魔头既无愧疚也无廉耻,张昭敢给,他就敢坦然受之:“多谢。”

    宣玑满腔翻滚的情绪瞬间漏了个窟窿。

    正这时,盛灵渊感觉到了他,回头冲他一笑,笑得好不是东西。宣玑脸一黑,一瘸一拐地扶着墙走过去,从盛灵渊手里抽回龟甲符,扔给张昭:“没必要啊。”

    “有必要!”张昭这傻狍子立起眉眼,又郑重其事地把龟甲符塞回盛灵渊手里,还握着盛灵渊的手重重的往下一按,“燕总就是我们风神的底线,救了燕总,就是我们全体风神的再生父母!”

    这现场版的认贼作父看得宣玑眼皮乱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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