漫长的冬眠-《一树人生》
第(3/3)页
每个人的生活都有苦衷,也有各自的真相。妈妈曾经说过的。
余周周已经记不清这模糊的声音到底是不是妈妈的。但是那只放在自己头上的手余温还在。余周周始终没有明白妈妈想要说什么,或许她只是喝醉了。只是一年的时间,潮水般回忆一波一波淹没她,她也只是这样睁大眼睛沉在水底一言不发。
每到六点五十,空空荡荡的空调车就会幽灵一般地来,余周周踏上车,与拉锯战现场擦身而过。她记得空调车上的另外两位常客,也是在振华上学的女孩子,她们每一次看见站台上的那一幕都会大声地笑,耸耸肩嗤笑着说真的不明白就差一元钱遭那么多罪值得吗。
余周周并不知道值不值得,然而她知道自己挤车不在行。半天过去了还是呆呆地站在外围,根本没有办法靠近车门。被踩了好几脚之后,她愤而扬手招了一辆出租车。
“叔叔,振华中学。”
你啊,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。她仿佛听见妈妈带着笑的口气。
钻进车里面,周周扭过脸没有去看8路车旁胶着的战况。灰色的天空灰色的城市在身后交织成迷离的网,她觉得有些冷,穿上校服,把头埋进奥妙洗衣粉残留的香气之中。每一次闻到洗衣粉的味道她都觉得很安全,安全到昏昏欲睡,昏昏欲睡到一抬头就可以看见“囍”字,高高悬挂在昨晚梦境的天空中。
那个梦。
前半段喜庆华丽,后半段却像一个魔咒,生命的旋律急转直下,差一点就戛然而止,好像一个拙劣的作曲家在生硬地表现作品的跌宕起伏,只不过笔锋转的太过凄厉。
余周周陡然张开眼,偏过头去看窗外倒退的楼房。
“小姑娘你是振华的啊。”
车都快到校门口了,司机才好像刚睡醒一样开始搭话。
“嗯。上高二了。”觉得只是应一声不大礼貌,周周在后面自觉地加了一下年级。
“考振华了,嘿,真厉害啊。”
“没,呵呵。”
真没营养的对话。她不自觉地想笑。
“我女儿今年考高中。啥也没考上。想给她办进好学校,但咱一不认识什么校领导,二没那么多银子往里砸,随便念了个学校,也知道她不是那块念书的料。不过,这个社会需要你们这样的,也需要我家丫头那样的,是不是?往差里说,总要有人开出租车吧,不能都去坐办公室,对不对?”
上了大学也可能被现实逼回来开出租的,谁也说不准以后的人生是不是一个大圈子兜回原点。这是陈桉的原话。
“是啊,叔叔,你女儿一定有出息的,他爸爸这么宽容,这么明事理。”
大叔笑了,“那就借你的吉言了,丫头。”
下车的瞬间余周周忽然有些奇怪于刚刚那位大叔慷慨的演讲,或许他早上刚刚在家里面把女儿臭骂一通,然后觉得心疼了,却又过不去面子上那道坎,于是对余周周一通剖白,权当作是自我安慰。
“还不学习,中考是人生分水岭你们懂不懂,跟一群傻子似的还在那儿不务正业,等你们一群人都去扫大街的时候我看你们还笑不笑得出来!”
脑海中闪现了张敏口头禅一般没品味的教导,朴素偏激的道理,却真实而残酷。
余周周最后一次回身看一眼驾驶座上的大叔,耸耸肩,觉得有些难过。
门口“振华中学”四个烫金大字沉稳内敛,余周周单肩背起书包汇进了上学的人潮。
第(3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