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3章-《一个钢镚儿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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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这其实算不上是信纸,不知道从什么本子里随便撕下来的一页,边缘都跟狗啃的一样,很有老爸的风格。

    上面只有一句话。

    -亲爱的太子,外面这人可以信

    ???

    什么鬼。

    晏航瞪着这行字。

    一共12个字,还算上了称呼。

    没有落款也就算了标点都是自己默念的时候给加上的。

    这封他等了这么多年才终于看到内容的信,居然是这样的?

    “里面的东西我没动过,”男人隔着门说,“我也不知道是什么,他说你看完就懂了。”

    这人有没有看过内容,晏航不能确定,但他能确定这人的确没动过信。

    这种神经病一样亲切的内容。

    这种神经病一样亲切的措辞。

    这种神经病一样亲切的简短留言。

    就是他神经病一样的亲爹的一惯风格。

    还有这笔像是练过的字,他很熟悉。

    “你大爷,”晏航看着这一行字忍不住笑了起来,“我操|你大爷啊老晏。”

    把信纸翻过来翻过去地研究了一小会儿之后,晏航又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信封很旧,这张纸却很新,上面的墨迹也还很新。

    只能说,他一直想知道内容的这个信封里,其实根本一直就没有固定的内容。

    老爸大概每次都会根据不同的情况写下不同的内容。

    他把信收好,打开了房门。

    门外站着个男人,看上去跟老爸年纪差不多,只是一眼就能看得出,这人跟老爸不是一种人。

    老爸身上带着洒脱的江湖气,而这个人脸上就差写上“我是正经人”了。

    无论如何也不能想象,这样的人会说自己是老爸的朋友。

    “我姓崔,”这人走进了屋里,皱着眉看了看四周,“你叫我老崔就可以。”

    “全名?”晏航坚持。

    “崔始源。”这人说。

    晏航瞪着他,这人还是一脸正经人的表情,这一瞬间晏航就相信他跟老爸真的是朋友。

    “你有我爸的消息吗?”晏航给老崔倒了杯水。

    “没有,”老崔说,“这个信封是他快递给我的,里面写了这个地址,还有一张卡,让我过来。”

    “过来干嘛?”晏航问。

    “给你钱,然后带你走。”老崔说。

    晏航看着他。

    “他差不多是两个月前给我打过电话,”老崔喝了口水,“别的没有跟我说,只说了想让你过正常的生活。”

    晏航没出声,过了一会儿才问了一句:“你知道他出事儿了吗?”

    “猜到了,”老崔说,“没出事儿他不会找我。”

    “找你之前你一点儿都不知道吗?”晏航问。

    “我跟他五年没联系,就两个月前打了那一个电话,”老崔说,“你爸是什么样的人,你应该比我清楚。”

    晏航窝在沙发里,觉得脑子里又开始有些混乱。

    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天他总是发愣,脑子有些生锈了。

    “这是我名片,”老崔递过来一张卡片,“我就住在旁边那个酒店,你想好了给我打电话就行。”

    晏航接过名片看了一眼,崔逸。

    “我个人的建议,”崔逸看着他,“你应该跟我走。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?”晏航还是低头看着名片,律师?

    “你现在的状态,留在这里可能不太合适,”崔逸说,“要不你爸也不会让我来了。”

    晏航继续沉默。

    现在的状态。

    现在的状态的确是很差,每天都像被困在什么东西里,很沉重。

    但他并不是特别想离开,这里对于他来说,跟以往停留过的任何地方都不一样。

    而也就只有这里,还有老爸的痕迹,如果离开了,可能再也感觉不到。

    “我先回酒店了,”崔逸说,“你想好了就给我打电话,我一直在酒店。”

    “嗯,”晏航应了一声,“谢谢。”

    崔逸走之前把窗帘拉开了,早晨金黄色的阳光铺了进来。

    晏航闭上了眼睛,仿佛夜行动物被扔到了烈日之下。

    他把老爸的那封“信”拿出来又看了一会儿,然后躺到沙发上,把纸盖到了自己眼睛上。

    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。

    他想走,他也不想走。

    他想找到老爸。

    死了要找着尸体。

    活着要见到人。

    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,他都想找到老爸。

    但直觉告诉他,老爸不会再回到这里。

    这里的事情已经结束了。

    晏航打开昨天初一买来的自热米饭,挑了一盒鱼香肉丝,慢慢地吃着。

    鱼香肉丝什么味儿,他能想像得出来。

    但他吃不出来。

    昨天的卤肉饭也一样。

    这种失去一些感觉的经历他曾经有过,触觉,嗅觉,味觉,偶尔或几天的失灵,会让人渐渐失去实感。

    这大概是老爸最担心的事吧。

    他拧开一瓶冰红茶灌了几口。

    吃完饭之后他去洗了个澡,换了身衣服,戴着口罩出了门。

    外面的阳光很烈,眼睛能感觉到强烈的胀痛感。

    他站在树荫下缓了缓,适应之后才慢慢地过了街,往河边走过去。

    往河边去的警戒线已经撤掉了,路上也已经看不到什么痕迹,来往的人群也一如平时,似乎已经忘掉了之前发生的事。

    晏航回头看了一眼,身后就是那个胡同,老爸最后消失的地方。

    他在路口站了一小会儿,转身继续往河边走。

    沿河这条路,依旧是没有人,现在气温升高,有风吹过来的时候,就能闻到从河里带起的味道,让他非常深刻地体会到了,为什么这条路没有人。

    也非常深刻地体会到了初一非同一般的寂寞,让他能忍受着这种气味在这样的地方找一个树洞的寂寞。

    树洞不难找,走了一小段就到了。

    晏航走到树后头,弯腰看了看这个树洞,又凑近闻了闻,居然有木头的清香。

    他把脸扣了上去。

    “初一土狗,”他轻声说,“我在这里说的话,不知道你能不能听到。”

    “我想说,我去过很多地方,遇见过很多人,但是现在如果让我马上说出三个名字来,”晏航在树十上轻轻抠了抠,“大概除了晏致远和晏航,就只有初一了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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