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樊重笑了起来,他倒上茶,喝了一口,笑了好一阵。再开口时,话语稍显低沉。 “……当年……当年在西北,刺杀宁毅,你我最后一次见面,当时你护着李频南下,由此得了今日的功名,你可知我是怎么过的?” “……” “靖平之耻、到后来搜山检海,中原早就乱得不行了,我身怀武艺,又不在六扇门了,倒是过得无拘无束,颇为自在……铁兄,像宗非晓那样过有什么不好的?难道我练了四十年武艺就为了当一个苦哈哈吗?不瞒你说,想清楚之后,这些年我倒是过了一段好日子,后来在江南,混得也不错……如今我开枝散叶,妻妾成群……只是到不了你们这边了,铁兄还要多说吗?” “原来如此。”铁天鹰笑起来,“开口之前,我亦有准备,想到了。” “那为何还要聒噪这么多?” “说了,人到老年,有些时候,便想要跟人叙旧。”铁天鹰抬头看着他,“樊重,你我当年在六扇门,便不算是什么好朋友,如今更是称得上一句白首如新,你当我真的好奇你这些年的想法吗?不是的,而是你见过年轻时候的我,我就想跟你说一句,樊重你要知道,无论地位还是人格,今日的铁天鹰,都已经远胜你们许多……这是我心里的虚荣,今日,说给你们这些死人听。” 茶棚当中,樊重“哈哈”大笑起来。铁天鹰也笑。两人壮年开始便曾有过无数次的合作、搭档,见识了武朝三四十年间的风云翻覆,从刺杀刘大彪到永乐起义、从与摩尼教的对抗到各个大族间权谋暗战,再到后来宁毅的弑君与女真人四度南下带来的天地沦丧,到得这一刻,皆已白发,纵然立场已全然不同,笑声之中却终究有数十年的时光入画。 樊重挥手卷起桌面上的热茶,铁天鹰大袖一挥,将茶水、杯、壶挥向天空。樊重的身下,脚步似乎沉入了地里,双拳下沉,灰袍卷舞犹如海浪的波纹,一拳冲出,直击对面的铁天鹰,两人之间的桌子化为碎片,铺天盖地地飞舞,而铁天鹰已经站了起来。拔刀,怒斩。 空气中飞起的不仅仅是桌子的木板,挥出拳头的下一刻,樊重这边,一把铁扇子顺着拳势猛然冲出,另一只手还带动了桌边的小火炉,令漫天的炭火朝着铁天鹰这边飞来。他外号“金眼千翎”,正是心计百出、手段多变之辈,随着最初茶水的翻出,这一刻手边所有的物件都已朝铁天鹰怒涛般卷来,而铁天鹰的身形随着站起的动作而暴涨,如同巨人般增大,手中长刀划过天空,转眼间,连斩了简单的五刀,刀罡如海浪呼啸。 砰砰砰砰砰—— 樊重手中的铁扇子展开过一瞬,飞旋在空中犹如巨伞,但随即收敛,在铁天鹰的刀光之下,那些朝他扑去的桌椅破碎、炭火爆飞,而樊重挥舞铁扇身形连退,停下来时,纵然手持铁扇渊渟岳峙,但仍旧能够看出他这一刻眼中的惊骇。 铁天鹰将烟火箭令扔了出去,飞向高空,他挥手间,身形像是在跨过一片烟尘爆散的轻尘,口中道:“这么些年了,你还是些毫无长进的把戏。” 十余年过去,樊重自然并非毫无长进,他敢于来到福州、甚至以身为饵引对方出来,便是因此这十余年间他虽然开始享乐,但在武艺上向来刻苦、勤练不辍,如今在外界,也已经称得上是宗师身手——樊重自然明白这样的宗师名不副实,但作为往日里六扇门总捕这样的打手而言,人们一生能够达到的技艺顶峰,大概也就是这等层次了。 再往上走,如刘大彪、周侗、林宗吾之类以武入道的人物,六扇门不过是施以计谋、围而歼之即可。 但这一刻,铁天鹰头上白发苍苍,但他手中的长刀至刚至简,在成为朝廷高官、“养尊处优”数年之后,他的刀法,竟隐隐的踏过了那道普通人绝难踏过的门槛,有了从心所欲、诸法归一的痕迹。 樊重笑起来。 他明白了对方方才话语中的涵义。 人到老年,他想要向昔日的同僚展露自己的成就,而这成就,事实上也绝非官位与所谓人格上的不同,还有这肉眼能够看到的、武艺上的精进。作为曾经六扇门的吏员,此时的他,甩开所有人,踏入武道宗师之境,这也是他愿意以身赴险的一大筹码。 而这一刻,茶棚后方不远处有土坡遮挡的小树林处,一道身影已朝着这里,狂飙而来,甚至再再远数丈的方向上,有更大的动静正在掀起。 那最前方冲来的,正是“神僧”吞云。 更远处的,则是武艺再逊色些许的数名绿林高手。 以朝廷今日在城内的掌控,铁天鹰的烟火令箭升空后,援兵确实会在不久之后赶到,然而,集他与吞云的力量,再加上数名一流高手,于数息内强杀掉铁天鹰,便是他们今天要赌的事情。 众多动静响起的一刻,铁天鹰自然也就明白了这一刻,他只是冷笑,步伐跨向前方,惊人的杀气,笼罩了樊重。 宋小明原本是他培养出来接班甚至送终的弟子,这一刻,仇人已在眼前。 樊重咽下口水,放空心神,迎了上去。 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