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媛买来棉布棉花，回忆着莫志刚的身材尺码，当天晚上就裁剪停当，然后就是仔细地絮棉花。要絮得密密实实板板整整，这样不透寒，穿起来暖和。

    她的针线活做得好，人也勤快，全家人的春夏秋冬装都是她亲自做。李青山看她做活太辛苦，很早就给她买了一台缝纫机，这确实减轻她很多负担，但棉衣还是需要手工缝制的。

    她在灯下一针针一线线地给莫志刚缝制棉衣，那关闭已久的心底记忆的闸门也随之开启了，莫志刚抱着儿子哼唱小曲的画面是那样的清晰。

    ‘张媛，你看，他就愿意听我唱歌，哎，你看，他能听懂我唱歌！’

    ‘尽瞎说，那么大点的小东西，怎么能听得懂你唱歌？’

    ‘你看，我唱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，他就兴奋，我唱摇篮曲他就睡觉，哈哈，我的宝贝儿子真聪明啊！’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泪水模糊了张媛的双眼，“中奇啊，妈妈对不起你啊，妈妈不知道你爸爸的遭遇，妈妈现在才知道啊，原来我们是把你孤零零的抛在了那里！这么多年，原来并没有人去看你啊！孩子，你太可怜啦！

    张媛的眼泪涌了出来，她来到院子里，任凭泪水流淌。这么多年过去啦，一想起中奇她还是痛苦无比，如今又知道中奇竟是孤魂滞留那里，莫志刚早已是身不由己，就更是悲从心来啊！

    她决定清明节过去看看中奇。不然这做母亲的心就会一刻也不会安宁。

    “莫老师！莫老师！你的邮包。”小杜到二队下通知，给莫志刚捎来挺大一个邮包。

    “哦，谢谢小杜啊。这么大个邮包，怎么拿过来的啊？真难为你啦！”

    “没关系，不用客气莫老师。我看那地址和字体，好像是美花寄给你的，正好今天又有二队的通知，便一刻也没耽搁，马上给您带过来啦！您忙，我去李队长那里。”

    小杜挥手告别离开。她是一个无产阶级立场鲜明的人，在她看来，莫志刚被摘帽了，那他就不是阶级敌人了，所以她对他的态度也是180度的大转弯。

    美花？美花寄来的？莫志刚疑惑地打开邮包，竟是一套新缝制的棉衣。看大小尺码好像是送给自己的。棉衣兜里还有一封信，急忙打开来，扫了一眼落款，确实是美花写给自己的：

    “莫老师你好，您送我那么贵重的礼物，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样答谢您更合适。回到家里，我把您的情况和妈妈说起，妈妈为了感谢您，特地给您缝制了一套棉衣，您一定要收下，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。今年冬天特别冷，收到后您就穿上吧。妈妈会做棉衣，他的棉衣做得可好啦……”

    哦，是张媛缝制的棉衣！唉，这细细的针脚，这扳平的衣身，确实是她做的。莫志刚用颤抖的手抚摸着崭新的棉衣，心情激动无比，这不仅是因为衣服是张媛做的，还因为他确实需要一套棉衣，是太需要了。

    他的棉衣已经穿了十几年了，他自己不会做，就一直没敢拆开洗，总是在春天的时候，连里带面带棉花的一起洗，结果棉花硬硬的还滚了包，已经起不到多少御寒的作用了。这套衣服送来的实在是太及时了！

    他试了一下，不大不小，正好可身。哦，真暖和真舒服啊！很久很久没有穿过这么暖和这么舒服的棉衣了！

    忽然，他的鼻子一酸，流出两行苦涩的泪来，他轻轻叹息一声，准备给美花写封回信。提起笔来的一瞬，他摇摇头，“这信不能写啊，张媛会认出我的笔迹的！不能叫她知道我的情况，更不能叫美花知道真情！”

    他渡步到窗前：叫小杜给捎个话吧，只好这样了。美花，你不会怪我不礼貌吧，爸爸这样做都是为你好啊！好孩子，我懂事的好孩子，爸爸祝你一生幸福平安！

    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