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33.汪汪汪-《不计其庶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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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庭芳直直问庭珊:“此事,你心中有数?”

    庭珊笑了笑:“昨日夜里娘都同我说了,我才要跟了来,看你们说什么。”

    庭芳抽出一根箭,拉弓,瞄准,箭羽放出去,却只堪堪射在箭靶上。

    庭珊见庭芳不说话,就问:“四妹妹,你觉着他好?”

    庭芳笑道:“我觉着没用,过日子是你的事,你觉着好才行。”

    庭珊道:“我不知道。”

    越氏道:“她小孩子家家的,懂什么。房公子自是样样都好,只我们同他不熟。庭珊什么模样儿,你是知道的,劳你掌掌眼,看他们能不能合得来。”

    庭芳笑问:“二婶是同意了?”

    越氏实话实说:“能挑拣的余地本就不多。也是赶了巧,没有房公子,还不定去哪处寻女婿。在海南时也有人求亲,只那地的男人……没遇着好的。虽说男大当婚,女大当嫁,也不能随意就推了出去,全不管死活。”

    庭芳十分理解,越氏与庭珊都生长于京城,不毛之地的男人定看不上。当真是宁可耗着,省的一辈子尽是麻烦。想了想,庭芳又问庭珊:“你喜欢哪样儿的?”

    庭珊脸一红,低头不语。

    庭芳无奈的笑:“我也不知道你们哪来那么多羞涩。寻常挑块料子做衣裳,大呼小叫的生怕家里给你弄错了颜色花样。到了终生大事,又不肯说话了。你不说,我怎地知道你喜欢什么?”

    越氏解围道:“也不是个个女孩儿,都似郡主般利落的。”

    庭芳又从背后的箭筒里抽出一根箭,射了出去,这回成绩好点儿了。再是分神练着效果不好,也不能停下。室内温度太低,她得保持体温,不然一准儿着凉。故,半晌才道:“我娘她们都说我嫁的好。可是呐,我同他定亲的时候,你们一个个都说不乐意的。”

    越氏不知庭芳想说什么,不好接话。

    庭芳看着庭珊道:“我知道我想要什么,所以我找的到师兄。你不知道,你就只能看天看命。你要我做主,我能做。可是日子是自己过着好,才叫好;旁人看着好的,都不叫好。我就当着你们的面儿说,二婶这么多年来,哪个不说命好?”庭芳说着嘲讽一笑,“都说二叔是端方君子,敢来同你们四姑爷比一比吗?”

    越氏不由笑道:“你二叔可真惹着你了。”

    庭芳也笑:“惹着我的多了,我犯不着同他计较。我小时候儿,他也是疼过我的。可他们读书人呐……”

    庭芳叹口气,“别怪我说话难听,百无一用是书生。陛下正缺人使,千辛万苦把他弄回来,他就为了心中一点子莫名其妙的坚持闹脾气。史上他们赞颂的哪个文臣武将没有满腹委屈?没有万般妥协?就这么执拗到底,他倒是风骨了,给家国天下带了一丝好处没?二婶你见我在家歇着,可是没见着前一阵儿我忙成什么样。陛下就是怕我累的狠了,又似生叶晗那会儿一般昏着不醒,才找准机会叫我歇两日。我是女孩儿,他说我牝鸡司晨。我算了三个月安徽水利,明年灌溉万顷良田救无数人性命的时候,他们那些读书人又在何处?我是不想同他吵架,不然我便直问他,安分与人命,孰轻孰重?且看他怎生回答。”

    庭珊促狭一笑:“他一准答安分与救人不相干。你不当官,照例可画图。”

    庭芳忍不住笑道:“那我便使小女人脾气,不给好处不干。横竖女人不用讲道理。又何解?”

    越氏笑道:“他就是个榆木脑袋。”

    庭芳收了笑,不再闲话,直接道:“不瞒你们说,叶太傅的三姐姐可是香饽饽。房二哥哥不傻,五妹妹说亲的时候他不吱声儿,待五妹妹有谱了,他跑来同我说,想娶我姐妹。他想要个能顶门立户的当家人,就没看上五妹妹。”

    庭珊心中一突:“为何?”

    庭芳道:“五妹妹太腼腆,当家太太差着点火候,他不想教的那样累,更不想赌。”

    越氏苦笑:“也太重利了些。”

    庭芳调整着弓弦道:“重利不好么?”

    越氏反问:“重利好么?”

    庭芳道:“自是比不得重情,可比重规矩呢?”

    越氏一噎。

    庭芳又对庭珊道:“老太爷来不及教你便去了。我今日便把家训传授于你。”稍顿了顿,道,“牢记一句话:有情总在有用后,重利总比执拗强。重利者能谈,许多事谈开了便好了。赶上那执拗的,你又怎么谈?方才我提二叔,不是我计较,就是这个意思。三姐姐自是比不得我混世魔王,但也是个操蛋的主儿。冲着我叫四妹妹,见面礼都没有。不管从郡主算,还是从太傅算,是这么闹的么?她就不是个稳重的性子,重利的才愿纵着,赶上端方的试试?”

    庭珊顿生尴尬,她与庭芳幼时最好,玩的最多,庭芳又爽朗,她光记得姐俩好,压根就没想起来行礼的事儿。

    越氏也是无言,庭芳一言中的。自家女儿自家知道,确实有些跳脱。

    庭芳见庭珊的模样儿笑道:“我不是摆谱儿,就是说你还没修炼到四角俱全的境界。”人都是缺什么想什么,越氏叫憋了一辈子,可不得逮着女儿可劲儿惯么?陈氏张嘴闭嘴说徐景昌好,泰半原因是因为徐景昌不纳妾。陈氏大半辈子都被妾坑,提起小老婆就来气。

    庭芳又笑道:“商人重利轻别离,听着不舒服。可是二婶你自想想,人生在世,谁能不言利?重情的人可遇不可求,三姐姐若想等,想去撞那个大运,我是不反对的。我混朝堂,风刀霜剑,为的就是庇佑家族,我不爽了,总得换你们爽才划得来。我乐的护着你们自在。只三姐姐你等不等的起?”

    庭珊摇头,她已经二十了。

    庭芳道:“既如此,我今日便应了他。后日我生日摆酒,趁着热闹,把喜信儿报出去。不然明年春闱一过,咱们家未必就好那么明目张胆的跟宗女抢人。”

    越氏眼神一凝:“他准过?”

    庭芳道:“从龙之功。”

    越氏反应过来,登时下定了决心:“多谢郡主。”

    庭芳嘱咐:“此话不可外传。他的水平在两可之间,或能过,或不能过。叫外人知道了,难免说嘴。”

    越氏郑重点头:“明白。”

    庭芳又看了看庭珊有些纤细的腰身,道:“二婶你们暂住我家,开了春再回家预备成亲事宜。三姐姐横竖闲着,日日来演武场,叫房二哥哥教你打拳。”

    庭珊的脸腾的红了。

    庭芳道:“你别只顾着羞,气血不通,吃亏在后头。房二哥哥行走海上,危机四伏,他的身手不如师兄,但比寻常人还是强许多的。他教你学,什么感情都养出来了。不好么?”

    越氏尴尬的道:“不合规矩。”

    庭芳嗤笑:“规矩?什么是规矩?”

    越氏一噎。

    庭芳却是追问:“二婶觉着什么是规矩?”

    越氏没说话。

    庭芳一边练着箭,一边慢悠悠的分说:“规矩下的人,有四种。第一种,便是自以为守了规矩,旁人也得跟着你守规矩,从不想一样米白样人,傻乎乎的比着规矩去套。严皇后就是这等,才被我拿规矩坑了。”

    越氏和庭珊齐齐: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再好一点儿的。”庭芳笑看越氏母女,“似二姐姐对着女戒活。命好呢就似这般,娘家狠到能摁死她丈夫全家,夫家拿来当主子供着。命略差点儿,她也就是房梁上的一缕冤魂了。”

    “第三种。”庭芳继续道,“利用规矩。我看二婶比我更精于此道。拿着规矩当武器,不经得此一桩,一辈子到死,只怕娘家夫家都挑不出一个字儿的不好。只消别太倒霉,总归比大多数人过的好的。”

    “最后,视规矩于无物。纵然被千夫所指,万人谩骂,”庭芳勾起一抹笑,最后一根箭羽,砰的插入红心,“可即将权倾天下的人,是我!”

    第193章姐妹的嫁妆

    庭珊彻底被震住,好嚣张!但是好霸气!她家四妹妹无敌!高兴的飞扑到庭芳身上,抱着胳膊道:“哈哈,我将来就是权倾天下的人的姐姐啦!”

    庭芳笑个不住,把庭珊扒下来,裹着披风道:“你就是庭玬的亲姐!行吧,我今儿练够了,咱们先回去,这儿冷的很。”

    庭芳说着把越氏与庭珊送去正房,自己掉头去找房知德告诉了越氏的决定,房知德立刻冲出门买礼物去了。庭芳又折回正房,却只看到女眷,就问:“哥儿们呢?”

    陈氏道:“庭松带出去买书了。二姑爷今日还当值。袁公子我却是不知。”

    庭芳道:“跟房二哥哥出门了。”说着冲庭珊挤眉弄眼,“你猜是去买什么的?”

    陈氏和越氏都听的笑起来,庭兰不明所以,问道:“何事?”

    陈氏道:“你家去告诉你婆婆知道,三姑娘定了房公子,将来咱们都是亲戚了。”

    庭兰笑的有些苦涩,怎么感觉哪个姐妹都比她嫁的好。动辄就是阁老门第,唯有她嫁了个勋贵,跟谁都不相干。

    临近太傅寿辰,66续续有人来送礼。苗秦氏忙的脚打后脑勺,把庭芳屋里的丫头尽数征调,只留了个最不多话的夏清答应。屋内全靠陈氏的丫头支应。越氏见状叹道:“我们郡主就是个福星,凡是跟着她的人,总有前程。屋里的丫头,个顶个的能干。”

    陈氏笑道:“夏清就是太老实,再学学她的姐妹们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庭芳呵呵,夏清是昭宁帝的人,她前程远大着呢。昭宁帝那熊货,哪有前脚在她家搁了人,转脸就让徐景昌管锦衣卫的。幸亏是在她家出这等岔子,换个人分分钟被反间计。赶上个菜鸟皇帝,太傅表示心好累。

    越氏顺着话题问:“我们平姑娘怎样了?”

    陈氏叹口气道:“算着日子,今天该出月子了。同四丫头一样,这一胎很是不顺,一直吐到生。前日我去瞧她,瘦的跟什么似的。也不知后日咱们家办酒,她能来不。上回我们晗哥儿满月,她都不敢挪动。”

    庭兰听着这话更郁闷了,她家丫头都嫁的比她好。刘达已升任都督同知,只比徐景昌低一级,正经从一品的高官,镇国公恰是他下级。如今京中谁还敢提她的过去?而杨怡科呢?这辈子靠着裙带关系,也就是个虚职到头了。又非长子,将来连个爵位都无,全不知将来分了家怎么过活。

    越氏却是好奇的问:“她生的是哥儿还是姐儿?”

    陈氏道:“姐儿,连生两个姐儿了。她似觉得有些对不起姑爷,可这般看天看命的事,又怎么办呢?姑爷倒没说什么。要不我昨儿怎么当着亲家老太太的面说跟我们姑爷一伙子耍的,个顶个的疼人。你是不知道,刘姑爷升了官,多少送美人的,都叫他拒了。原是昨日就要摆满月酒的,因我们平姑奶奶起不来身,酒也不办了,下了衙就只在家守着。如今我只消去武将家里吃酒,她们都要调笑我两句,说我们家的姑娘厉害呢。女人家一世,有个温柔体贴,便是他没多大出息,都尽够了。”

    庭芳笑道:“可见人心都是一样。咱们家疼女儿,旁人亦疼女儿。从今往后,我可定家规了,再不许哥儿纳妾的。有此一条,好多着呢。同再高的门第联姻,下嫁便也不是下嫁了。恕我直言,娘你们妯娌三个,就没一个舒心的!”

    陈氏拍了庭芳一下:“你就编排你长辈。”

    庭芳十足流氓的道:“我还编排陛下呢!他好意思说后宫不贴心,他都懒看人一眼,谁跟他贴心来。”

    集体:“……”

    庭珊立刻拉着庭芳的手道:“好太傅,你可教教我,怎样才贴心?”

    庭芳调侃道:“放心,房姑爷会教你的。”

    庭珊就来拧庭芳的脸:“我诚心请教你,你又戏弄我!”

    庭芳怕左躲右闪伤着庭珊,只好叫她拧够了才笑道:“他又不是愣头青,走南闯北,什么没见过。你只别同他耍心眼子,待人以诚便好了。”

    庭珊还在琢磨庭芳的话,房知德就回来了。在门口拽着面红耳赤的袁守一往内拖。袁守一白面书生,哪里是房知德的对手。三两下就被拖进了门。屋中女眷齐刷刷的往门口看去。袁守一死死抱着个匣子,还想往外躲。却是叫房知德把匣子抢了,往庭芳手中扔:“他买给五妹妹的!”

    庭琇的脸霎时涨的通红,庭芳大笑着接过匣子,只见里头是只蝶恋花的点翠步摇。庭芳顺势插在庭琇头上,一语双关的道:“我们五妹夫的眼光真好。”

    袁守一恼羞成怒,指着房知德道:“你呢?”

    房知德脸皮八尺厚,施施然的拿出个盒子,从容放在炕桌上,退后两步笑道:“我送三妹妹的。”

    这回是庭兰手快,抽开盖板,里头躺着个荷叶莲花螃蟹镶红宝石的双股金簪,荷通和,蟹通谐,寓意琴瑟和鸣,是送未婚妻的好物。庭芳亦是拿起就随便插在庭珊的间,拍手笑道:“好看!”又对夏清道,“你快去同姨太太说一声儿,点点库房并账上,看嫁妆还差哪些,开春了正好使人往南边儿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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