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17.汪汪汪-《不计其庶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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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袁辅叹道:“陛下,臣看不明前路,才不敢尸位素餐。”

    昭宁帝道:“你也觉得大厦将倾,无法力挽狂澜了么?”

    袁辅道:“陛下可广开言路,择良才以为用。”

    昭宁帝道:“我不能用太傅。”

    袁辅愣了一下。

    昭宁帝道:“她至多能做帝师,能做幕僚。她入不了朝堂。哪有不做错事的人?但她是女子,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的死死的,一旦实际执政,攻歼就能要她的命。袁阁老,你一个辅,当真就要个女人冲在前头?宗人府那样子我不恼,横竖也就闹上一闹,不碍国本。但内阁呢?六部呢?诸位满脑子荣华富贵、全身而退,这是逼我开女科吗?我眼里可是见着,叶太傅比你们敢打敢冲的多。”

    袁辅老脸一红。

    半晌,昭宁帝道:“朝堂,我看的分明。你可真是够懒的!”

    “可你也没多少私心,我知道。”昭宁帝笑道,“所以我叫你来说话,我信你,就是想抽了你的懒筋去。”

    袁辅懵了一下,又生出一丝感动:“陛下……”

    昭宁帝摆摆手:“罢了,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,我得用的人通就那么数得着的几个。强扭的瓜不甜,你若真的想颐养天年我不拦你。说到底,家国天下,是我之责。”

    入仕者,谁不想做天子心腹,君臣相得?袁辅被昭宁帝未尽之意激的心脏砰砰直跳。帝王害怕相权,故从明开始,废止丞相。辅说的再好听,内阁也有五人。方才昭宁帝以丞相喻之,是想让他为国之肱骨?无人可用的昭宁帝,平坦的仕途就在眼前,他真的还想退吗?

    严鸿信想扶嫡子,无可厚非。可昭宁帝春秋鼎盛,再明白国储不可或缺,被逼着立太子,心里都是忌讳的。若严皇后只有大公主,他必得让位,因为作为国仗的严鸿信,才是心腹。可严皇后还有五皇子。五皇子活着一日,严鸿信就不得重用。那他还有什么好惧怕?昭宁帝想当中兴之主,他亦想做中兴之臣。巨大的权力唾手可得,袁辅心中熄灭的火焰,瞬间熊熊!

    再次跪伏在地,袁辅一字一句的道:“陛下之恩,生死而骨肉也。臣必当鞠躬尽瘁、死而后已!”

    昭宁帝起身,亲扶起袁辅:“阁老,西汉末也曾烽烟四起,我们君臣相携走向中兴,一块儿青史留名,可好?”

    袁辅果断的道:“臣遵旨!”

    京城权贵云集,京畿的土地便是权贵的私产。朝野动荡十来年,死了一批一批的官吏,但他们手中的土地没有回到百姓手中,而是变成了下一个权臣的嘉奖。在昭宁帝龟缩的日子里,连叶家的土地都被瓜分泰半。不敢伸手的,唯有地契上白纸黑字圈的范围。叶家曾经在京畿的土地可谓辽阔。十年阁臣,便是如此气魄!昭宁帝并不信袁阁老能似他嘴里说的那般尽忠职守。但就如古人所说的,人至察则无徒。如此,京畿行不了王田,他的眼皮底下,寸寸土地,是豪强们的地盘。

    巡幸京畿,锦衣卫的折子递到眼前。匪祸过后的土地有人开始耕种。但那些人,是佃农。无主的土地,暂无法分给百姓,而是被暗地里的家族掌控着。没有地契也无所谓,权力比契书更有效。如果只有一个朝臣圈地,可以干掉他;但所有的朝臣都圈了,昭宁帝也只有装傻。装作京畿太平,装作不知道忙碌的佃农衣不蔽体食不果腹。

    回到宫中,不过轻描淡写的下了个圣旨,令京中地主,田租不得过五成。至于有无成效,昭宁帝就不得而知了。

    一团乱麻的昭宁帝再次找到了庭芳,问询如何走出困局。

    但这一次庭芳没有给他答案,只平静的道:“此为王道,请陛下自去悟吧。”

    “别跟我打哑谜。”

    庭芳笑道:“我也只是走一步看一步,江西是水灾过后,在一片空地上盖房子,想怎么盖便怎么盖。陛下的疑惑,是想把一大.片烂房子修补的光鲜亮丽。陛下,我才十八岁,没经验呐!”

    昭宁帝吐出一口浊气,百废待兴,太上老君的一壶仙丹都不够使的,千头万绪也只能慢慢的抽线头。他用权力诱.惑了袁辅,接下来是怎么用手中剩下的并不多的饵把看中的鱼一个个的钓上勾,继而从他们身上挤出更多的权力。确非朝夕之功,要犯不着拿来烦一个孕妇。于是换了个话题问:“徐景昌身上……是不是有很多伤?”

    庭芳笑了:“陛下,徐都督是军人。”

    昭宁帝也笑了:“宝剑锋从磨砺出啊!”

    庭芳挽起袖子,露出左臂上一个浅浅的疤痕:“才到东湖时,师兄教我习武,我一时不查摔在地上,就留了疤。我没上过战场,但身上哪处没有青紫茧子。何况在大同与蒙古厮杀过的师兄。陛下怎地突然问起这个来?”

    昭宁帝笑问:“你现在还练吗?”

    庭芳道:“进京之前每日都练。怀.孕了就没法子了,这一胎不大稳,很是凶险。”

    昭宁帝心中一跳:“别胡说!”

    庭芳却是垂下眼:“陛下,倘或我有意外,师兄便托付于你了。”

    昭宁帝道:“这可不像你说的话。”

    庭芳扯了扯嘴角:“七个月了,我依然疲惫不堪,手足无力。自欺欺人没意思,无非做最坏的打算,尽最大的努力。”

    昭宁帝看了庭芳一眼:“你师兄同我不亲,你熬不过了,我可不顶用。”

    庭芳道:“陛下又闹脾气。”

    昭宁帝从炕上站起,居高临下的看着庭芳:“我没闹。你师兄小时候在宫里受尽磨难,所以他永远不会信一个皇帝。横竖是你的心尖子,你自己看着办。”说毕抬脚往外走。

    庭芳忙跳下来,恭送昭宁帝回宫。待昭宁帝的车架消失不见,庭芳才抬起头来。使人抱来徐清,带着他回房在炕上摆出了一个城池。不懂事的徐清毫不珍惜,双手乱挥,城池瞬间七零八落。兴奋的手舞足蹈。庭芳揉着徐清柔软的头,喃喃道:“幸亏……你长的像我……不然可就……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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