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97.汪汪汪-《不计其庶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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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楚岫云眼前黑,伏在地上大口的呼吸着。就在此时,刘永丰忽然把人抱入怀中,在她耳边轻轻道:“有个报信的机会给你,你……要不要?”

    疼痛干扰着思绪,楚岫云艰难的考虑着刘永丰的目的。从私心上论,她不希望庭芳有事,一直以来二人都相处的不错,好端端的自是不会盼着人去死。然而报信会有什么下场?楚岫云固然算是个好人,但远远够不上英雄。她不主动伤害人,也鲜少主动救人。庸碌的寻常,使得她即便知道庭芳危险,也还在犹豫不决。

    刘永丰嗤笑:“你还真是赤胆忠心,他那般对你,你心心念念想的还是他,你醒醒吧。我今夜同他置气,要你做耍,他眼皮子都不曾抬一下。”

    楚岫云忍疼道:“你怎地不去?”

    刘永丰道:“我行动他就知道,怎么去?你告诉你那宝贝女儿去,明日我带人去堵截她,叫她做好应对。”

    楚岫云看着窗外泛起的白光:“明日?”

    刘永丰立刻纠正了说法:“今日,待集结完毕,就要动手。”

    楚岫云一脸茫然:“不是谈生意么?好端端的怎地……”

    刘永丰挑起楚岫云的下巴:“你那相好的,什么时候有过良心?”

    楚岫云早就对刘永年死了心,不过无处可去,只得困死在会芳楼。早先的雄心壮志也没了,会芳楼能不能做淮扬第一的楼子毫不在意。浑浑噩噩,不知路在何方,不过蝼蚁求生,依旧想活罢了。然而她从未做过背叛刘永年之事,亦不知身边是否有刘永年的人。报信简单,寻哪个去呢?

    刘永丰却是有些急,道:“你再是拿不定主意,可就休怪我不讲情面了。”

    楚岫云心中嗤之以鼻,刘永丰这辈子讲过情面二字?可如今落在他手里,只得道:“我想想派哪个去才不打眼。”

    刘永丰满意了。昨日行踪被人知道,八成是长随生了外心。刘永年既想杀他,不知收拢了多少人马。楚岫云处就不同了,一个老鸨,哪个放在眼里,不拘派个什么人,便是刘永年也难察觉。他也不是为了庭芳的安慰,昨夜一事,他对刘永年没了指望。大业未成,便是他生些心思,多半也就是钱财上的。他刘永丰只爱钱不爱权,不是刘永年容不下,他又何苦两面三刀。

    比起爽快让渡利益的庭芳,两者相差甚远。刘永丰再是不爱弄权,戏本子小说总是瞧过的,成大业者要心胸。刘永年的私兵已有几万,庭芳区区四百人,再是精锐也未必逃的脱。可是常听老人言,天命所归之人,总有些旁人没有的气运。保不齐就让她给溜了。

    不管庭芳是死是活,报复总少不了。他又不是想杀庭芳的主谋,自是要把自己摘脱出去。告诉对方他实乃被逼无奈,无力反抗。只要不结了死仇,以庭芳大气的性子,将来未必不肯再合作。江西重商,将来或华夏都重伤,他既不入朝堂,不至于碍人眼。固他比楚岫云还急,在会芳楼里一番做作,不过是装给刘永年看,装作自己没了法子只能泄。抽在楚岫云身上的鞭子已放轻了泰半力道,否则楚岫云现还能说话?早昏死过去了。

    楚岫云对背叛刘永年依旧恐惧,她怕刘永丰,更怕刘永年。因为只要刘永年不点头,淮扬地界上就无人能动她,若是刘永年不高兴,只消要刘永丰近了她的身,她死都不知道怎么死。

    刘永丰懒的管老鸨的心思,继续道:“你顶好再报她男人,她一个女人家,未必就应对的了上万人。我告诉你,做生意的都有据点,以便来往货物有人打点。他们家沿着运河都有,不过江苏境内叫刘永年弄的差不多了,只有松江最安全。松江港口繁华,不是刘永年一人能吞下,他们家的据点我知道在何处,你只管派人快马加鞭的送信出去,将来自有你的好处。你那乖囡囡重情义,你跟了她,可不比跟了刘永年强?你一辈子攒了那么多钱财,不过要个人护你安慰。”说着奸邪一笑,“刘永年护过么?”

    楚岫云打了个寒战。

    刘永丰想送信出去,就是打着最坏的主意了。倘或庭芳被杀,刘家必然承受徐景昌的怒火。他报的信,尽的全力,徐景昌或还能感激他。总之两手准备,总不会错。刘永丰此刻有些后悔,他不该被王爷二字冲昏了头脑,似刘永年那般鼠目寸光之人,怎可夺得天下?早不掺和,未必就有今日。族里恼他拆台,正是因他之前参与之后又叛变。倘或他从未替刘永年摇旗呐喊,倒也不惧。一族里上千人,还能把那不同意见者一个个杀尽不成?

    楚岫云不大确定的问:“你为何要如此做?”

    刘永丰没好气的说:“你相好的要杀我,我狗急跳墙行不行!少废话,去还是不去?你再晚点,去不去都一各样儿了。”心里不住暗骂,呸,一个老鸨,就是这等无用!

    楚岫云咬咬唇,道:“口信不好传,还得写信方明白。我这会子胳膊抬不起来了。”

    刘永丰鄙视的看了楚岫云一眼,不就是怕叫刘永年抓着把柄嘛!青楼专管各种人饮酒作乐,大部分都是文人。间间屋里有笔墨。刘永丰已是撕破脸,不惧被刘永年抓着这等小事,再说字迹之事,他还能赖账呢。倒是他写的确更好,楚岫云能替他做个人证,寻花问柳一整晚,哪里有功夫写信?

    三下五除二,火鬼画符一般写完两封信,在香炉上烘干,急急装进信封,扔给楚岫云。楚岫云无法,只得唤来心腹婆子,嘱咐道:“两封信替我递出去,第一封待城门开了,往城外送去。第二封信……交给丽丽,淮扬有个驿丞是她相好,还不曾得了她,正是心急火燎的时候。让他夹在八百里加急的什么邸报军报里送去松江。切记保密,咱们楼子里的命,就在此了!”

    婆子心中一凛,才把信塞进衣襟,外头就有人喊:“二哥,你耍好了没有?走了!”

    来人却是刘永山!刘永丰一惊,这么快!

    楚岫云也慌了神,低声道:“怎么办?”

    刘永丰当机立断的道:“先送松江,我去引开他,要快!别怕使银子。那驿丞既是好色的,你就叫墨竹送去,邀他喝酒。男人色起来,命都是不要的!墨竹是你的人吧?”

    楚岫云点头,艰难的从地上爬起。却是不防被刘永年一脚踹在心窝,紧接着鞭子砸下。楚岫云痛的直抖,看着刘永丰大步流星的出门,当着看笑话的刘永山的面抓着婆子道:“愣着作甚,去请大夫!”

    婆子一个激灵,也不及喊人,提着裙子掠过刘永山,飞奔出门。刘永山看了看楚岫云的满身狼狈,摇了摇头,刘永丰也就这点在女人身上撒性子的本事了。

    此时天已大亮,刘永年的大军已集结。就如庭芳不能带人住城内一样,城内空间有限,容不下那么许多人。刘永年的私兵亦在城外,三千兵马浩浩荡荡的往庭芳住所而去。无需刘永丰报信,兵马行走如雷鸣,斥候早已报与了庭芳有兵马异动,只不知详情。王虎当即再派人打探,家中已火布置开来。

    就在此时,一个眼生的婆子从门洞里扔了封信来,守门人打开一瞧,登时脸色大变,奔往正厅回报。庭芳快扫了一遍,抽着嘴角道:“这可真特娘的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,又关我什么事了?”

    王虎严肃的道:“斥候方探得五千人,咱们才四百,如何应对?”

    君子墨道:“此地不宜久留!”

    庭芳道:“水路是刘永年的自留地,咱们得从6路走!”

    王虎道:“先想法子冲出重围,五千人……一人一箭,就够我们受的。只怕还有火器!”

    庭芳冷静的道:“派几个精锐,趁我们还没被围,往松江求救!”

    王虎应声而去,不多时院内响起马蹄声,又渐渐远去。派出去的都是斥候出身,最懂躲避隐藏,应能把信送到。然而此时却不知如何应对,一所院子,撑到援军来救,谈何容易?冲出去更不知前路,刘永年兵马定不止五千,他们便是冲过了第一波,后续来拦截的源源不断。淮扬到松江山高水长,一路上死的人不知凡几,中间隔着命案,就再不能和解了。

    庭芳现要的正是“和解”,因此踟蹰。别人的地盘上,装相是最愚蠢的。韩信尚能忍胯下之辱,她又算的了什么?从信上的信息判断,刘永丰并不想杀她,刘永年更是在两可之间。故,现在的最优解决方式是僵持。庭芳用力的思考着,用景德镇的瓷器吊着他将来翻脸么?刘永年能否动心?能否相信?

    五千兵马的动静越显著,庭芳都能听到远处如闷雷般的响动。君子墨的手不自觉的握紧了随身携带的火器。王虎已换了全套甲胄,进门来报:“郡主快换衣裳,轻车简行,走与不走先上马再说!”

    庭芳立刻回房换衣,她亦有定制的盔甲,经徐景昌改良,换起来再无往日繁琐。怀表扔在桌上滴滴答答的走着,不到十分钟,庭芳换装完毕。君子墨在隔壁也已准备妥当,甚至把枪都上了膛。豆子紧张的看着庭芳,一叠声的问:“郡主?怎么了?”

    庭芳才想起屋中有个废柴,登时一噎!趁着兵马未至,庭芳拉着豆子往门口送:“你先回会芳楼,待我挣出命来,再使人去接你。”

    豆子摇头:“不要,我不回去。”

    庭芳严厉的道:“闭嘴!走!”

    豆子道:“郡主要逃命,何不乔装?”

    跟上来的君子墨没好气的道:“乔装个屁,你看戏烧坏了脑子!旁人的地盘上独自躲避,比杀出条血路还难!”说着就单手揪着豆子开门,豆子呜呜哭泣着:“郡主……郡主……”

    门吱呀打开,却是一个青年公子正欲敲门。如此情形,双方都愣了一下。而面对着外头的君子墨,看见地平线上的凸起,瞳孔一缩!来了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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