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七章:依稀故人(上)-《乱世铜炉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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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是个男子,很瘦,胛骨尖立,肋节分明,双臂抱膝深蹲在风雪里,下颌抵在膝头,像在思索什么。看出来他保持这样的姿势已经很久了,足边雪地已经被吹熨得很光滑了,纷洒的雪沙甚至在他背上积成了半寸厚的雪层。

    满头白发在他脑后乱蓬蓬的飞舞,他全身不着半缕,却像是感受不到身周刺骨的寒意。干涩青黯的皮肤毫无光泽,像是刚从靛蓝缸里泡染出来的一般,黑夜里看去几与周围黑色石块无异。

    他目中没有丝毫神采,神情呆滞,正在把目光直愣愣的投向山脚下的一处空地。

    那是和容镇里孩童们白日玩耍的场所。时至深夜,此时早就没有人迹了,两架简陋的秋千正被冽风吹得微微晃动,其中一架已经断掉半边绳索,一头埋在雪里,秋千架上也是堆覆了厚厚一层。

    两堆辨不清模样的雪堆,间隔丈许立着,似乎要被塑成菩萨模样,圆圆的头部将次成型了,在底部却又被孩子们掏出雪洞,里面堆满石块。地上还散落着许多干枯的秸秆,东一根西一根,不知是谁家孩子把家里牛羊的冬粮拿来糟蹋。

    一只折断的竹马孤零零的躺在一边。

    男子像是想起了什么,瘦小的脑袋朝下微微一缩,弓起的脊背伏得更低了,雪沙从他光滑的脊背滑落下来,一节一节的椎骨看起来异常分明。

    他在雪上写字。

    一竖,一横。像是被机括操控的木偶,动作缓慢而僵硬,他把食指尖端深深的压进雪面,一寸寸的划动,折断的指甲失去锋锐,却依然有半寸来长。只是简单的两个笔画,他用了比平常人多四五倍的时间,写得生硬无比,然后在横笔尽头划下一竖,中间再长长的一竖。

    “山”。

    干枯的手指悬停在字符的上方,许久没有再动。尖啸的风声里,隐约却多了一些异常的声响,簌簌,簌簌,簌簌簌簌,由轻微变得清晰,渐渐密集,有滚烫的液体从膝盖上方滚落下来,扑到雪地里,渗化了光滑的雪面,蚀成一个一个小小的孔洞。

    低沉的喉音从膝间传了出来。

    他在号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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