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这座残破教堂,早在世纪初就已荒弃,新址搬去了他地,原先也是个邪教私宅。长年以来都是流浪汉们巢居之所。莉莉丝们在几年前以极低价格向他们购得地皮,便加固了铁门和重修设施,成了私产领地。贝巴因道场就设在原先的祭台中心,姐妹会的人很懒,甚至都不肯动手搬走座椅,就连正堂高悬的羊头教徽依旧摆在原处,她们只是将此地当作聚会之用。 沿途我埋怨她们为何不准备些半自动武器,仍背着陈旧猎枪,一旦遭遇今晚的劲敌,以姐妹们那点三脚猫功夫,只有挨揍的份。然桃花却答我,本地条子因多次收到举报,对她们做了严格限制,如果太过份就会遭来搜查。道场内本就有些不便外人知道的角落,所以多年以来她们还算较为守法。另外,木樨花、黄瓜等人认为,用枪一下子就能把人打死,无法烙印恐怖记忆,所以她们更爱使刀。当然,至于外界播扬的恶行,同样是一件没拉全都干过。 那这些所谓的角落又在哪呢?艾莉森随后道出一些细末。在贝巴因道场地底,有着一大片空置的地窖,过去的教士们是拿来当作储存物资的石窟,而到了她们手里就成了惩戒监狱,说得再直白些就是私刑场。那些地方,是早期的莉莉丝们抓来目标人物施暴的场所。而到了露西她们的第三代,基本已被弃用,因为姐妹会找到了更崇高的邪教理想,那就是登渡。 当回到坡下,蓝花楹和其余几人正等在门前,众人协弱扶伤回到燃着烛灯的道场,各自找条凳子卧倒休息。我俩和一班精壮的娘们锁了铁门,沿途布下铁罐头接线,又在几道出入口架起尖刺障碍物,分作两班轮替当值。桃花见众人浑身污泥,脏得就像个乞丐,便建议众人去北侧钟楼底下的鹿血滩冲淋,一来洗涤伤口二来去去晦气。 我不禁脸红耳赤,迟迟疑疑不太想去,绯红山庄虽然也有浴室,但一下子没挤进过那么多娘们,通常也就三、五个女子,将脸转向池子却也清净。现在二十多人同浴,眼前都是白花花的身子,我心底深处依旧是个男人,实在感觉双眼吃冰淇凌很猥琐。天竺菊暗暗捏了把我的手,叮嘱要入乡随俗,只要心头别怀着歹念,就纯粹当成是一副古典希腊油画即可。 高大腐朽的木门被吱吱嘎嘎推开,一个圆形厅堂呈现在我俩眼前,这间屋子顶高十来米,石墙就是钟楼内壁,有一道盘旋而上的木梯可以上达顶层锺房,其余杂物都被分拣出来堆靠贴墙。在园屋中心,修着一个半人多高的池子,五米多的半径,足可容纳二十余人在里头戏水,池沿贴着白瓷马赛克,两头两脑摆着四盏矿灯。 在我们头顶,有六股倒垂下来的粗硕铁链,正巧架高在池子中心,如果说整座道场最适合拿来进行血祭仪式,圆屋盖莫如此。莉莉丝们说这个地方,早先曾摆着屠案,人们在此杀牛宰羊,剁碎后送入厨房,再拿水一冲,任何腥臊血迹就流入下水道,将丝毫痕迹都不留。 咱们假设现在就是华宵之夜,所谓的大长老也许会站在池子中心,铁索上倒挂着货车司机,那么她举起刀轻易就能将受难者划开喉管,然后张开双臂,面露享受状迎接血雨喷薄直下。故此这里被叫做鹿血滩,实在很是应景。露西熟门熟路地走去墙角一处,往破锅炉填煤,我作为修理各种老旧设备的行家,帮手接通电路。时隔不久,热水烧开,将阀门扭转,四道蔓着白气的热流从地槽喷出,待到灌满一半池子,整座圆屋蒸汽袅绕,活似一个仙境。 小莉莉丝们许是从未有过共浴,又恰逢这么个雷雨交加的特殊之夜,顿时衣衫乱飞,嬉笑打闹,纷纷跃入池子玩水。大莉莉丝在旁也觉得有趣,放下矜持宽衣解带,也下到池里。 “哟,你俩真把自己当贵族啦,怎么了?与我们这群泥腿子洗同子浴觉得很掉身价么?”几个不熟的莉莉丝见我俩衣着妥帖地坐在池沿,正带着欣赏的目光,慈爱地看着大家,有些不高兴起来,叫道:“装什么千金小姐,又没人要看你俩,不下来就是嫌弃大家。” 既然别人话都说到这个份上,看来也只得勉为其难。我故意开玩笑问,倘若我是个男人你等也这么热情么?众女纷纷淫笑起来,说若真如此却是极好的,她们也是食肉性也。 起初我认为莉莉丝们或许是极端女权主义者,生性就是痛恶男子,所以喜爱羞辱他人。早期的女权发起人,就与她们的形式较像,也犯下过血淋淋的案子,然而一通闲聊下来,却发现并非如此。当前泡在池子里的娘们,几乎都是近一年来加入的新徒众,惩戒恶人那种事几乎从未碰过,所以她们并不极端,反而也常仗着人多,在酒吧公开调戏良家子弟。至于早期的那些人,基本都离开了。虽然贼婆娘不再去绑人,但打家劫舍的事全都干过。 好比说现在,她们就在抱怨这阵子花钱如流水,要去哪里搞些钱花花。艾莉森提议去抢沃伦郡的药店,因为那里的店家窝藏着许多毒品;桃花则说现在是非常时期,为保险起见可以考虑开几场新马赛,从赌博中赢取暴利;木樨花等人认为,靠近弗吉尼亚边陲的镇上有人正在搞公路赛车,可以去砸他们场子夺走赏金。总而言之,莉莉丝们的目标,大多是持强去搅扰一些上不了台面的阴暗领域,快速抢劫然后窜走,而失主吃了亏也无法去报案。 我挽着露西的腰肢,将她幻想成迪姐,闭目养神,耳畔环绕着众女的话语。在那瞬间我明白了过来,究竟是什么吸引着女孩们加入这个邪教,那就是去中心化,没有高高在上的首领,所有人都是平等的。想到什么就畅所欲言,如果被人认同就会当成计划,分担各自义务。这就是全部人都叫莉莉丝的缘故,她们既是个人又是群体。同吃同住不计较谁出钱多,有福同享有难同当,如果是座山头,就是大碗吃酒肉大秤分金银,犹如水泊梁山那般。 如果你不留恋都市的喧哗,也无妻儿老小要顾及,倘若反感现实的繁琐窝囊,真想放飞自我,将俗世一切都抛诸脑后,那么上山当强盗会是最快乐爽利的选择。 莉莉丝们正是这么一群竭力逃避社会的可怜女人,她们无比忠诚姐妹会,倒不是怀着固执的邪教观念,而是为了聚众不被他人欺负。像番茄这种在校生,可能过去是个遭人霸凌的可怜虫;像木樨花这种冲动的疯子,也是家庭暴力的受害者;桃花、艾莉森以及主妇等人,则是因为自己,或家庭或疾病或寄托,一旦脱离了莉莉丝,她们什么都不是,只是待宰羔羊。 想从内部瓦解姐妹会,几乎是不可能的,贼婆娘们声势越壮,那么更多人会跑来加入邪教,华宵之夜逐渐临近,我心头的巨石也越压得人喘不上气来。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,某人忽然发问,我方才辩出,她们间并不相互熟悉,于是众人开始计算现在究竟有多少成员,新近跑来的陌生面孔清点一圈,说除了负伤的四人,在场三十人并不是全部,听枣核说还有五个没露过面的家伙,今天没来道场。 我不仅惊觉,如果血祭仪式需要用人三十三名,添上死掉的一个,被掳走的一个和大长老,数字恰巧对得上。而现在据那人所说,等于多出了五个来,那样的话,她们的人力资源早就备足,根本不需要用到我、天竺菊和蓝花楹三人,这又是怎么布局呢? “嗐,我忽然想起件事来,”一个念头打脑海中划过,我故作大惊小怪地猛拍大腿,望着斜对面的主妇,问:“还记得咱俩在马上说起的事么?我可以发表自己的看法吗?” “废话,大家都是莉莉丝,想说什么都行,用不着征集大家看法。”那个算人数的笑道。 “怎么,你又想到什么了?”主妇等见识过我的神迹,皆深以为然,不由跟着紧张起来。 “咱俩谈黄瓜时,你不是说道场底下被关着一个什么人,所以绝不可去报警,还要立即处理掉死者,以免被条子们风闻明天上门搜查。我想起的正是此事!”说着,我点起一支烟,在女人堆里踱着方步,故作危言耸听,道:“姐妹们啊,莫非咱们是让人耍了?圃鹀的纠察队到此,擒拿我俩当然是要务,那么有没有另一种可能?她们或许在外听到什么风声,真正到此的目的,是想要劫走关着的家伙,而恰巧遇见留守者,彼此间厮杀起来了呢?” “有道理,我怎么就没想到呢?”主妇忙一拍脑门,接过我的话岔分析起来,说:“她们真来抓咱们的姐妹,理应知道女神峰现在没人,大家都在其他地方躲着。如果按照正常逻辑,应该在附近镇子先住下,然后顺藤摸瓜找到山庄,可三只圃鹀偏偏第一站选了道场,显然是另有图谋。都洗得差不多了,快快起身,我知道地道该怎么走,都随我来!” 提议虽是我的无心快语,但却获得一大半娘们的竭力赞同。为什么呢?因为泡澡的女流,都是略有耳闻实际从未下过,对于这块未知之地,均怀着强烈的好奇心。所有人里知道该怎么走的,只有三人,钦点人数的那位,桃花以及主妇。而这三人里,只有主妇去送过饭菜。 这班婆娘抓起湿漉漉的衣物胡乱一套,喧哗着回到道场。在那里,站着浑身糊满血污的蓝花楹及陌生四人,她们找来一只大桶,将死者衣裤剥除分尸,随后灌入盐酸化为血汤,倾倒进树林里的红土下,已做完了毁尸灭迹。望着五人凶残的目光,我浑身打了个哆嗦,倘若莫名其妙被人杀了,我大抵也会落到这个下场。当她们听说要去找地道,却显得性意阑珊,说自己太累了,也想像我们那样好好泡个澡,众人爱干嘛就干嘛,她们不想知道。 见这个添堵的人离去,我长吁一口气,忙牵着天竺菊的腕子,快步走向人堆,去听主妇在说些什么。我们即将要去的地方,被大长老称作泛渣之井,面积与道场一样大,却被分割成无数石穴,活像是个迷宫。既然大家都想一睹为快,那就须遵守纪律,莫要私自脱队。 “底下关着谁?”破相的鸢尾蝶正在发问:“罪孽深重的人么?咱们可不可以打他?” 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