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3章 老臣之心-《天圣令(壹)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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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皇帝怒极反笑:“哈哈哈,老丞相言重了。丞相,你老了,老年人自然畏事,这也是人之常情,朕岂会隆罪于你!”拂袖而起,“退朝!”

    赵普独自跪在殿中,良久,缓缓站起。

    当晚,圣旨下:“赵普有功国家,朕昔与游,今齿发衰矣,不容烦以中枢事务,应择善地处置。今出为武胜军节度、检校太尉兼侍中,钦此!”

    随旨,赐皇帝亲笔所书御制诗一首,诗中一派风清月明、赏花弄月之雅事,另赐黄金一斗,以慰老丞相多年辛劳。

    次日,西风萧萧,赵普奉旨出京,前往武胜之地,丞相李沆,奉旨相送。

    赵普登程之后,李沆回宫报禀情况。

    皇帝缓缓问道:“赵普有何话说?”

    李沆心中早已经想定,便拣了好的回答道:“赵老相公说:陛下关爱臣下,赐臣之诗,臣当刻石为铭,与臣朽骨同葬泉下,此生余年,无以报答圣恩,希来世能够继续为陛下得效犬马之劳。”

    皇帝点头道:“赵普三朝老臣,最是知事,朕也是不忍见他如此年迈,犹如此辛苦,让他去颐养天年,也是爱惜他的意思。”

    李沆笑道:“正是,臣早上听了赵相这样的言语,如今复闻陛下圣谕,真是令人感动。从古到今,君臣能够如此善始善终者太少了,只有陛下与赵相,可谓两全其美。”

    皇帝哈哈一笑,此事便就此带过。

    十日后,下旨北伐。

    此次兵分四路,以天平军节度使曹彬为幽州道行营前军马步水陆都部署,河阳三城节度使崔彦进为其副使为中军;再以侍卫马军都指挥使、彰化军节度使米信为西北道都部署,沙州观察使杜彦圭为副使,直取雄州;以侍卫步军都指挥使、静难军节度使田重进为定州路都部署,直取飞狐;同时,以检校太师、忠武军节度使潘美为云、应、朔等州都部署,云州观察使杨业副之,直取雁门。

    临行前,皇帝面见众将,出示阵图,令众将必须依阵图所计划行事:“潘美可带一支兵,直往云州;诸将带领数十万大军,但声言进取幽州,路上可缓缓而进,不许贪利。敌人闻得大兵到来,必悉众救范阳,不暇顾及山后,那时掩杀过去,就可获胜了。”曹彬等叩辞而退。

    大军出发之日的前一天,庚辰,夜漏一刻,北方有赤气如城,至天明仍未散去。京城议论纷纷,不知是吉是凶。

    韩王府的门前,忽然冷落了下来。

    韩王元休,本是楚王元佐的同母弟,当人人看好楚王元佐将为皇储之时,自然对着韩王也是唯恐巴结不及。在楚王生病的那段日子里,因皇帝有旨不得打扰楚王养病,倒累得韩王府的大门,险些儿被人挤破。

    谁料到天心莫测风云急变,楚王废为庶人囚于南宫,昔日不起眼的二皇子元僖,居然进封许王就任开封府尹,成了内定的皇储。

    一时间,曾将韩王府门前的挤得水泄不通的车马轿子,悉数转到了许王府前。

    世态炎凉,最为失落的,莫过于韩王妃潘蝶。

    她是自小到大,被捧在手心宠惯了的人儿,何曾受过半点委屈,这几个月来,骤见这些趋炎附势的嘴脸,心中不禁有气,回到府中,也埋怨元休无能,不曾讨得父皇的欢心,楚王不该发疯,自毁前程不算,还连累了韩王府。

    元休本已为楚王之事五内俱焚,一听这话,更是气不打一处来,两人争吵更多,更加不合。满腹的不如意处,幸得有刘娥红巾翠袖,娇声软语,能为他消愁解闷。

    这日,刘娥见他愁容满面,亲手切下一块鹌鹑饼,喂在他嘴里。元休无意识地张嘴,正咀嚼着,刘娥忽然笑道:“就这么吃了,这若是板桥三娘子的烧饼,你该怎么办?”

    元休一愣,思及前事,忽然喷笑:“我若是变成驴,那你呢?”他也切了一块饼,塞在刘娥嘴里,坏笑道:“那就委屈你也变成小母驴,和我一道去驮麦子了。”

    刘娥嗔他一眼道:“你就舍得让我驮麦子?”

    元休笑道:“我驮,我驮。我争取多吃些,变个大驴,让我们小娥歇着。”

    被这么一打岔,他的胃口倒是好了很多,欢声笑语地吃了起来。

    饭毕,刘娥又拿了自己初学作诗的草稿来,得意笑道:“其实作诗有什么难的,你说那杜甫是诗圣,又赞贯休和尚诗作得好,如今我已胜过他们一倍了!”

    元休惊讶笑问:“小娥居然如此厉害了?”

    刘娥道:“杜甫写的是‘两个黄鹂鸣翠柳。’我这可是‘四个黄鹂鸣翠柳。’岂不胜他一倍了?”

    元休一口茶含在嘴里,猝不及防喷了出来,刘娥忙帮他拍着胸口。

    元休一把将她揽在怀里,笑拍她道:“小娥啊,你变坏了!让你看《太平广记》,你学了里面的笑话,偏来捉弄我。”

    刘娥笑道:“我哪里学它了!那贯休只会写‘数声清磬是非外,一个闲人天地间。’我写的是‘万声清磬是非外,两个闲人天地间。’”

    元休把她的头埋在胸口,只觉得无一处不合心,不一处不可意,笑道:“小娥,有时候我真想,不用理会那些是是非非,就和你做天地间的两个快活闲人。”

    潘美奉旨,挂帅征辽。临行前一日,韩王妃潘蝶去太师府为父亲饯行。席间父女依依惜别,见父亲两鬓白发悄生,潘蝶心中,不胜伤感。

    回程路上,感时伤怀,回想昔年承欢膝下,到如今,自己已为人妇,可恨王爷薄情,下婢无耻,世事多变,人情炎凉。可恶那刘媪,满口答应自己会想办法,到如今却只会推托。

    正想着,忽然只觉得车身猛地一震,差点将她摔倒,不由大怒,掀开压翟车的帘子道:“混账,你们怎么驾车的?”

    跟随的内侍吓得忙回道:“回王妃,前头路口处,有马车与我们争道。本来我们已经先行一步,谁知道那马车硬是夺路,奴才们勒马急了些,惊了王妃,请王妃原谅!”

    潘蝶大怒:“岂有此理,哪家的马车敢与我争道,他们没长眼睛吗,没看到是王妃压翟车吗?”

    内侍吃吃地道:“是,王妃,对方也是压翟车,是许王妃的车驾!”

    “许、许王妃?”潘蝶话到嘴边,只得硬生咽下,咬牙道,“既是许王妃的车驾,那便罢了!”将车帘重重往下一甩,喝道,“让她先过去吧!”

    许王妃的车驾仪卫甚多,潘蝶等了好一会儿,对方的车驾还未过完。韩王妃的压翟车停在路中,便有路人好奇地议论起来。潘蝶在车内听得声声入耳:“你们看哪,许王府可真了不得,一个侍妾出行,韩王妃也得让道。”

    “咦,那不是许王妃的车驾嘛!”

    “那里头才不是许王妃呢,那里头坐的是许王的妾张良娣,她每次回娘家,都要用许王妃的车驾,我就住她家不远,经常见的。许王妃回娘家,才不走这条道呢!”

    “这个张良娣可真放肆,敢用王妃的车驾!”

    “她可得宠了,连王妃都要让她三分,可惜肚子不争气。她要是生下个一男半女的,王爷肯定废了王妃将她扶正。”

    潘蝶听得又惊又怒,掀开车帘喝道:“来人!”

    忙有人应道:“奴才在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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