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章 重阳之宴-《天圣令(壹)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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元休抱起刘娥,见揽月阁满地狼籍,无法再待,于是一直抱着刘娥,抱到自己的寝宫中去了。这一日刘娥受惊过度,不管任何人一接触她就惊惶无比,元休心中无限怜惜,亲自抱着她,便是侍女们为她沐浴更衣时,也不曾放开她的手。
一直到了晚上,元休亲自抱着她用晚膳。刘娥却食难下咽。
元休轻哄着她才吃了半碗小米粥,过了好一会儿,刘娥才慢慢地平静下来,元休叫人点上安神的熏香,看着她沉沉睡去,这才放开了她的手,叫怀德、张旻带路,去外宅看望龚美。
大夫已经为龚美处理完伤口,只见他缠着厚厚的绷带,见了韩王进来,挣扎着要起来行礼,元休忙叫人按住了。龚美第一句话就问:“王爷,小娥怎么样了?”
元休道:“她很好,只是受了一点惊吓,已经睡去了。你的伤怎么样?”
龚美摇头道:“没事,只是皮外伤,我是个粗人,挨几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。只是王妃她,她太血口喷人了……”
怀德忙拉了拉他,不管事情怎么样,身为下人毕竟是不能对王妃口出怨言的。
元休点头道:“今天的事情,我都知道,委屈你了!我来,一是看望你,二是为了小娥的事,要与你商议。”
龚美挣扎着坐起,道:“小娥?王爷有事尽管吩咐,就是要我一条命也行!”
元休道:“我要正式纳小娥,她得有个来历娘家。今天王妃的话,我也听到了,你们一个姓龚一个姓刘,容易叫人说闲话。我知道你们是患难结义,相扶与共的情谊,但是王府人多嘴杂,要避是非。你与小娥与其称义兄妹,不如直接就称亲兄妹。你就改姓刘,算是小娥的亲哥哥,小娥有个娘家人,也少受人闲话欺负。只是改姓事大,不知道你愿不愿意?”
龚美心中酸涩,好半日才道:“只要对小娥有好处,改姓算得了什么?说实话,我其实也并不知道我自己原来姓什么,龚这个姓,原就是教我打银的师父姓氏,现在改姓刘,也没什么。我和小娥原就是如亲兄妹一般的亲了。”
元休就道:“父皇这段日子正为大皇兄的事忧心,等大皇兄病好些我就正式为小娥讨个封号。你放心好了!”
龚美挣扎着下炕,在地上给元休磕了三个头,道:“我做什么都无所谓,但求王爷善待我的妹子!”
元休忙扶起他肃然道:“这个何须你来说,我只有比你更心疼她!”
张旻笑着对龚美道:“恭喜刘美兄,今日虽然偶有小惊,却是既认了兄妹,又被王爷提拔,真可谓是因祸得福,是双喜临门。”
龚美心中五味杂陈,呆了好一会儿,才回过神来,闷声道:“是,我如今不再是龚美,而应该叫刘美了。”他低下头,好半日才道:“我有一件事,想请王爷作主。我自有了个宅子,幸得邻居宋师傅帮衬。他家的宋大姐待人甚好,我想求娶于她,想请张哥哥作媒人可好?”
元休怔了一怔,忽然有些愧疚,当下轻咳一声道:“这是好事,过几日我让张旻帮你提亲去。”
张旻就笑着上前来道贺。
元休又问了如芝的情况,却只是跌伤了,内腑小有损伤,便叫了太医慢慢调理将养。
潘蝶一回到自己院中,便大发脾气,将梳妆台上的东西打得稀烂,哭倒在床上,直叫:“我不活了,我叫个贱丫头欺负了,还有什么脸活下去呀……”
张氏胆战心惊地劝她:“王妃,王妃,东西不算什么,您可别气着了,您可小心砸到自己。”
潘蝶忽然扑到张氏怀中大哭起来:“我不活了,我从来没教人这么欺负过,我咽不下这口气……”
张氏心疼地抱住潘蝶安慰:“我可怜的娘子,你从小到大,就没受过委屈。”
潘蝶叫道:“我要杀了她,谁也别阻拦我!”
张氏苦劝道:“王妃,您消消气,杀一个奴婢容易,可是别伤了您自个儿。”
潘蝶忽然两行清泪落下,哽咽道:“他跟着那狐狸精留在揽月阁了是不是?他就这么让那贱丫头欺负了我!”
张氏慌忙拿出帕子给潘蝶拭泪:“娘子别哭。那不过是个贱婢,哪值得您这样。”
正说着,院子里丫头来报,说是刘妈妈来了。
刘媪进来时就吓了一跳,整间寝宫所有能碎的东西都已经尽数打烂,潘蝶披头散发,半坐在床头,哭得脸上妆容全毁。听到刘媪来了,这才微微停歇,努了努嘴示意她坐下,道:“今儿他这么欺负我,你就站着看热闹!”
刘媪看了看左右,实在无处可坐,张氏忙翻出一只脚凳来放在床边,刘媪坐了下来,叹气道:“今儿王妃这事儿,也做得忒急了些。”
潘蝶白了她一眼,道:“你还怪我急!那一日若是依了我,准拿他个不是。枉我把嬷嬷当成自己人,没想到您帮着他们欺我瞒我哄我骗我,这叫我怎么还能信任嬷嬷?原是依了妈妈的话,说让你来处置,会打发她滚的,没承想这么久没动静,原来妈妈只不过是敷衍我罢了!我的眼中向来是不揉沙子的,既然你不动手,我只好自己动手了!”
刘媪叹道:“老身已经在作了,只是这事儿打老鼠怕伤了玉瓶儿,所以不得不谨慎。那丫头凭她是赶出去配人了都是小事,王妃,你今天这大剌剌地闹起来,硬是和王爷拗起性子来,实在是失策。你和王爷是新婚夫妻,将来是要过一辈子的,为一个下人,伤了你们的和气,岂不是得不偿失?”
潘蝶听着听着,便静了下来,良久才道了一句:“闹都闹了,总得再想个法子吧!”
刘媪道:“原先依着老身的意思,您装什么都不知道,让老身寻个能在王爷跟前说得上来的理由,悄悄地把她给打发走了。现如今您这一闹,王爷和您顶上脾气了,这一时之间,再去惹这个事,不但做不成,还恐伤了您和王爷的感情。”
潘蝶咬牙道:“你要我忍,我可忍不得!”
刘媪含笑道:“我要您等,等一个鱼与熊掌兼得的机会,您愿不愿意等呢?”
潘蝶扭着手帕,想了一想道:“好,那我就等,你给个日子,我就等着!”
刘媪沉吟了片刻,道:“楚王病着,怕王爷再拿这句话说事,半年之间,一时难动,半年以后吧,这事儿淡了再动手,总不出年底就成!”
潘蝶道:“好,我就等你到年底。到时候再不成,我可顾不得了,少不得拼着再破一次脸,决不可能再让她逃过。”
刘媪看着潘蝶,轻叹一声,这王妃年轻任性,不是个好侍候的主子。可是再怎么说,她也是正室,自己总是要帮着王爷王妃夫妻和美为要。虽说皇家三妻四妾是平常,那也得大些再说,王爷小小年纪宠婢忘妻,若是传到官家耳中,不免说他轻佻。那个惹事的丫头,早早打发出去,自己也耳根清净。
潘蝶看着刘媪,也在静静地想着:她能帮到我多少?若她不成,再找谁呢?找爹爹作主准成。
两人各自怀着主意,却已经彼此达成了协议。
见刘媪离开,张氏又劝潘蝶:“王妃,若王爷回房,您可千万不要再提今天的事儿了。”
潘蝶恼了:“明明就是他理亏,你也站在他那边?”
张氏只得道:“老奴当然是站在您这边的。这也是咱们私底下关起门来说句实话,本朝毕竟是以仁德治天下,今儿也是老奴糊涂了没挡住,幸而没闹出人命来。这事儿真闹了,莫说到了官家跟前,就算是到了咱们国公跟前,这话也是说不响的。”
潘蝶伏在张氏怀中:“嬷嬷,我心里难受。”
张氏哽咽着抱住潘蝶:“我的儿,成人不自在,自在不成人,这也是没办法的事。”
一时无话。
秋日的午后,一片暖洋洋的阳光射进揽月阁。
韩王元休手把着手,正在教刘娥写字。
皇帝虽然是行武出身,但却是极喜欢文墨的。自登基以来,大兴科举,至今已经取进士近四千人,远超历代。且皇帝亲自阅卷看文,一日万机之余,仍读书不辍。他曾下旨令李昉、扈蒙等人汇天下百科之书,编纂《太平总类》,不论政事繁忙,时间早晚,每日必亲自阅读三卷,因事有缺,暇日必追补之。有时深夜阅书,左右相劝,便道:“开卷有益,朕不以为劳也!”
皇帝如此,诸王更不敢怠慢,因此上诸王也都是勤习诗文,俱都是文武双全,其中楚王元佐,自然是其中的佼佼者,另外如益王元杰,不仅善于填词,而且以精工草书、隶书、飞白书而最能讨皇帝欢心,更建楼贮书二万余卷。
元休于诸王之中,虽不及楚王、益王,文才亦属中上,于家中调教婢妾,自然是绰绰有余。握着红酥手执着玉管小笔,在澄心堂纸上一笔一笔地描绘;听着那略带着蜀音的软语娇音念着李商隐的无题诗、李煜的小词,自然也是一件赏心乐事。
自那日风波之后,已经有两个月了。因了那场闹事,韩王王妃两人一时之间谁也不肯先低头去找谁,元休索性暂时避开了潘蝶等人,每日上朝去,便令了两名侍卫守护着,每日回府,便到揽月阁中,两人关起了门,一起弹琴下棋,吟诗作画,放风筝,踢绣球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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